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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德·休斯诗四首

2000-08-23 来源:中华读书报 张子清译 我有话说

死后的生命

我能对你讲什么呢,

你不知道死后有生命?

你儿子的双眼有你斯拉夫和

亚洲的内眦赘皮,这使我们

很感不安,但会变成你的

如此完美的眼睛,后来变成了

湿润的宝石,最纯粹痛苦的最坚硬物质,

那时他坐在高高的白椅子上,

我喂着他吃。悲痛的大手挤着

挤着他的湿脸巾。大手挤干他的泪水。

但他的嘴巴背叛了你——它接受了

我这只脱离现实的手中的餐匙,这只从

比你活得长的生命中伸出来的手。

他的姐姐一天天长大了,

因这创伤而显得苍白,这个

她见不到摸不到感觉不到的创伤,

我每天给她穿蓝色布列塔上衣时敷裹它。

夜里我躺在床上,醒在我的身体里,

一个上了吊的人,

我颈神经被连根拔起,

连结我头盖与左肩的腱

从肩头被扯断,缩成了

一团结——我幻想我的这个痛苦

只有在我精神上用头颈吊在钩子上时

才能解释清楚。

我们这三个被生活丢弃的人

在我们各自的小床上

保持深沉的寂静。

我们被一只只狼所安慰。

在那二月和三月的月下,动物园靠近了。

尽管在城市,却有狼安慰着我们。

每夜两三次,它们唱着,

令人毛骨悚然达数分钟之久。

它们发现了我们所躺的地方。

澳洲野犬和巴西狼与北美的

一群灰狼一道提高嗓门嚎叫。

狼用它们拖长的声音鼓舞我们。

在它们为你嚎口兆

和向我们致哀中,

它们伤害我们,缠住我们,

它们狼化我们,使我们发出狼声。

我们躺在你的死亡里,

在已落的雪中,正飘的雪下。

当我的身体沉入这民间故事里时,

故事里的狼正在森林里为两个婴儿

歌唱,他们在睡梦中变成了孤儿,

睡在他们的母亲的尸体旁。

一只只狗吃着你们的母亲①

那不是你们的母亲,是她的尸体。

她从我们的窗户跳下,

跌在那里。那些扯着她的

不是狗,看起来像狗。

记得吗,从巷子跑来的瘦猎犬

高高的衔着挂下来的狐狸肠和肺?

看,谁在街头四肢趴下,

蹦向你们的母亲,拽她的遗体,

抬起他们狗似的嘴巴,换着新的姿势。

保护她,他们将撕扯你们,

仿佛你们更加是她。

他们将发现你们全身的肉

和她的一样新鲜多汁。

营救她原来的模样太迟了。

我把她埋葬在她跌倒的地方。

你们踯躅于她坟墓的四周。

我们排列从阿普尔多运来的

海贝壳和有花纹的大鹅卵石,

好像我们是她本人。但是有一种

鬣狗群不安地顶风而来。

它们把她挖了出来。它们大吃

她营养丰富的尸体,甚至咬掉墓碑面,

吞下坟墓的装饰品,咽进墓地的土。

那就由她去吧。

让她成为它们的猎获物。去把你的头

隐藏在布鲁克斯山脉②积雪的河里。

去把纳勒博平原③外边盘旋的风

遮住你的双眼。让它们抽动尾巴桩,

狗毛倒竖,对着它们的

交际酒会呕吐。

考虑最好用神圣的关心

把她搁在高架的铁格栅上

让秃鹫

把她带进太阳④。想想吧,

这些嚼碎骨头的嘴巴,

这些努力为屎壳郎备食的嘴巴⑤,

而屎壳郎将把她运回太阳里。

①这是休斯直接写给他的子女的诗,告诉他们说,那些评论普拉斯及其诗歌的评论家、学者们,如同一群狗争吃他们的母亲的尸体。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她天葬。——杰夫

②北阿拉斯加的一个山脉,在育空河与北冰洋之间形成一个分水岭。休斯的儿子尼古拉斯生活在阿拉斯加。

——杰夫

③澳大利亚中南部的一大片沙漠地带,休斯的女儿费里达住在澳大利亚,常来此画画。——杰夫

④如同西藏的天葬。——译者

⑤根据埃及神话,埃及人想念屎壳郎很神圣,代表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的生命周期。于是休斯引申到普拉斯被天葬,让秃鹫吃了之后拉出的屎,再被屎壳郎吃,以此方式使普拉斯回到大自然,回到太阳,回到光明。 ——杰夫

半人半牛怪①

你砸破的红木桌面

又宽又厚,是我母亲的

祖传家俱,上面留有

我整个生命的伤痕。

它遭到了锤击的命运。

你因为我迟来20分钟照料小孩

而发狂,在那天,

你挥舞着高脚凳。

“太好了!”我大声说,“别歇手,

把它砸碎烧光。那是你

置于你的诗歌以外的东西!”

稍后,考虑以后平静下来,

“把劲头使在你的诗里,立刻动手吧!”

深藏在你耳眼里的妖怪

劈劈啪啪地捻他的手指。

我给了他什么呢?

解开你婚姻的

一团乱麻的糟糕末端

给你的孩子们留下的是

像迷宫地道里的回声。

给你母亲留下一条死巷。

把你带到你已站起身的父亲的坟墓,

那被牛角抵破而发出牛吼的坟墓——

你自己的尸体也在其中。

①根据希腊神话,此怪物食人肉,被饲养在克里特岛的迷宫中。

红色①

红是你的颜色。

不是红,就是白。但是红

是你裹着自己身体的颜色。

血红。是血吗?

它是温暖死者的红赭土?

它是使宝贵的祖传遗骨,家人的尸骸

不朽的赤血石。

当你最后采用你的办法走了时

我们的房间是红色。一间审判室。

盖子盖好的珍宝盒。②

血红的地毯印上了暗黑色纹路,

像是凝结的血块。红宝石颜色的

灯芯绒窗帘挂在那里,如同血的瀑布,

从天花板直泻到地板上。

坐垫也是如此。同样,沿窗台

是胭脂红色。一间令人心悸的房间。

阿兹台克人的祭坛——圣殿。

只有一张张白书架避开了血红。

窗户外边

单薄的皱而脆弱的罂粟花

如同血染了的皮肤;

你父亲用来给你命名的撒尔维亚草,

红得像伤口里涌出来的血;

还有红玫瑰,心脏的最后一滩血,

动脉流出的灾难性的必死无疑的血。

你的天鹅绒长裙,血染的包扎布,

深红如勃艮第红葡萄酒。

你的嘴唇,一抹深红。

你陶醉在红色里。

我感到剧痛,像摸到刚包扎好正变硬的

伤口上的纱布。我能触摸到

纱布里开口的血管,隐现的痂斑。

你把所有的东西先打上白底,

然后泼上玫瑰红,压住白色,

俯身于白色,滴下玫瑰红,

哭泣着流出玫瑰红,愈来愈多的

玫瑰红,有时在玫瑰红之中

画一只小蓝鸟。

蓝色对你来说比较好。蓝色

是翅膀。旧金山买来的

翠鸟蓝绸衣包住你妊娠的身体。

在严肃的抚摸里。

蓝色是你和蔼的灵魂-不是食尸鬼

而是受震惊的考虑周全的护卫者。

在红色坟墓里

你躲开了骨科诊所的白色。

但你失落的宝石是蓝色。

①红色是普拉斯最喜欢的颜色,这符合她性格中狂热的一面。在西方,它代表激情、狂热、战争。但她性格中有另一面:安静、耐心、沉思,所有这些品格在西方用蓝色表示。休斯希望她更多地在蓝色中生活。——奥尔温

②指普拉斯住的起居室,她把所有心爱的东西摆在那里。——奥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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