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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从一到无穷大》到《艺术与物理学》

2001-06-13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如今大多数的人们可能并不知道《从一到无穷大》这本书,不过在一些老读者而言,这本书带来的阅读快乐和震动恐怕是他们终生都无法忘记的。《从一到无穷大》于1978年由科学出版社出版,首印60万册,两年时间便销售一空,并且至今还被许多读者认为是所读过的最好的科普书。清华大学科技与社会研究中心的刘兵教授就是这样认为的读者之一。日前,该书的译者暴永宁先生由加拿大回到国内,而且,暴先生和《从一到无穷大》的责任编辑、原科学出版社编审吴伯泽先生最新合作翻译的《艺术与物理学》(刘兵主编的《大美译丛》(第一辑)之一种)也即将出版,借此机会,本报约请刘兵教授对暴先生及吴先生进行了采访。话题就从《从一到无穷大》开始。

《从一到无穷大》首印60万册

刘兵:暴先生,一开始,还是请您先谈谈当年翻译《从一到无穷大》的情况。

暴永宁:我是学物理出身,但文革中间根本没条件搞物理,钻研学问,后来自学了英语,就产生了一个朦胧的想法:也许把物理和英语结合起来能做点事。1974年左右,我在天津图书馆看书,当时对许多书还未完全开禁,因为我那时认识图书馆的一个馆员,另外大家对外文不太懂,对科学书控制也不太严格,所以我才得以看到一些原版的科学书。很偶然地,我看到了伽莫夫(当时译做盖莫夫)的《从一到无穷大》,觉得在所有那些书里,就数这本最好看,就有了把它翻译过来的想法。1976年,唐山大地震,我就在防震棚里译这本书,译完后寄给了科学出版社,没想到他们很快接受了这份书稿。当时,责编该书的就是吴伯泽先生。我是第一次译书,吴先生下了很大工夫给润色、修改。

吴伯泽:除了一般性的编辑工作以外,当时出版界对政治上的一些问题特别注意。记得《从一到无穷大》的开头就写到有一位匈牙利的贵族云云,因为当时中国与匈牙利的关系还比较紧张,所以匈牙利三个字是不能提的,后来就改成了某外国贵族的表达方式。

刘兵:现在,一般的科普书印量不过1万册左右,《从一到无穷大》首印就是60万册,在今天的出版者和读者都是无法想象的,您能否讲一下这背后的奥妙?

吴伯泽:这个,年轻的朋友可能不了解。那时主要是新华书店发行,下面征订了多少,出版社就印多少。当时文革刚刚结束,整个的情况是“书荒”,稍稍好一点的书就可以印几十万册。实际上,这个“高峰”过去,图书的销售很快出现了一个极低的“低谷”。到80年代中期,有的书征订数上来可能只有几十本、几百本,都无法开印。1984年的时候,科学出版社接到了香港商务印书馆的电话,说《从一到无穷大》被评为当年的“十佳科普读物”。我们把版权卖给了香港,印了4000册。看到香港的评价都这么好,我们就决定重印这本书,结果征订数上来,只有2500册。

暴永宁:还有一个好消息。据说目前科学出版社正准备重印这本书,相信不久国内年轻的读者也可以读到这本书了。

伽莫夫在今天也会考虑视觉效果

刘兵:经过这么多年,您从国外回来,又参与到科普书的翻译工作中来,看到了国内科普图书出版的情况,您有什么感觉?

暴永宁:这次回来,感觉国内的变化确实很大,颇有点“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慨。我到北京王府井书店、西单图书大厦都看了看,发现现在出版的书品种之多真是令人惊讶。在加拿大有一家号称世界上最大的书城,我常去,我看相比而言,规模没有西单图书大厦大。在书店里,我看到读者很多,年轻人也特别多,看各种书的人都有。与《从一到无穷大》那时相比,变化很大,所以我心里感觉很热乎,有这么好的读者,我真应该为他们做一些贡献。这次被你们“考古发掘”出来,又参与到科普书的翻译事业中来,我也觉得特兴奋。

刘兵:不过与过去相比,也有一个问题,像《从一到无穷大》那时能发行60万册,而今天的大多数科普书销量不过一、两万,不可能达到那时的那种辉煌。

暴永宁:这个可能和国外的情况比较相似。您得承认,从国外来看,最好的头脑(b e st b ra in)都去从事电影、电视或者科幻去了,因为这里有最多的观众和读者。当然,那边的读者也还是看书的。20世纪30年代起,世界上涌现出许多科学大师,像爱因斯坦、玻尔等,他们不但对科学的影响很大,对哲学、社会也有很大影响,很多人非常爱看相关的图书。到60年代,电视的兴起有点取代了图书的地位,很多人开始通过电视、电影、录像带了解许多东西。

刘兵:那么我们设想,如果伽莫夫写作的年代已经像现在这样,那么他写《从一到无穷大》是否还会采取原来的形式,是否他会写一本电子化的书,或者干脆制作一盘录像带呢?

暴永宁:他倒未必会这样做。但肯定会使自己的书成为有视觉效果的。比如卡尔·萨根,是很著名的科普作家,但他最知名的、千家万户都知道的是他自编自导的电视系列片《宇宙》。该电视片在60多个国家播放,观众达5亿。克莱顿的科幻小说《侏罗纪公园》、《失落的世界》在国外之所以有那么大影响,也是在改编成电影之后。像著名的小说家史蒂芬·金,他的作品也是每写一部,很快就会拍成电影。这里就有一个图书与现代传媒结合的问题。可惜的是,史蒂芬·金的作品引进倒国内以后,没有一个好译本,大家的胃口被糟糕的翻译给倒了,所以史蒂芬·金没能在中国热起来。

刘兵:我想《从一大无穷大》如果像今天这样被有的译者乱翻一通儿,也可能就被糟践了。

翻译:字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

刘兵:您对目前国内一些翻译图书的译文状况怎么看?

暴永宁:我没有很认真地一本一本地去阅读,也没有一一查对原文。我总的一个感觉是,现在的翻译大多还是比较通顺的,而且一个明显的趋势是,大家较多地采用直译,不太强调文字上的雕琢。我想直译是有道理的,一是能够保证翻译的速度,二是现在很多事情发展比较快,过于雕琢的译法其实也容易过时。比如ta t to o译作“刺青”,可是过些时候别的颜色的文身也出来了,再讲“刺青”可能就有些不合适了。像现在p la t fo rm直译为平台,计算机的m en u直译为菜单,我想都还是可取的。我认为,在这种只求“信”的直译与追求“雅”的雕琢之间如何寻求一个恰当的平衡点,是很值得研究的。

刘兵:我现在有时自己也从事翻译,我的一些学生也翻译一些东西,因此我想请教您一个细节的问题:您在搞翻译时是怎样使用字典的?

暴永宁:这就是鲁迅先生说的,字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第一是选择版本的问题,像我当时查字典首先选择科学出版社、上海辞书出版社,它们的字典的权威性高,其次才是别的一些字典。第二是拿到一篇东西,不能拿起来就译,首先是要通读,看懂,对某个词拿不准或者有怀疑时,就必须查字典,然后再根据上下文关系确定究竟应该怎么译。或许,国内现如今不容易这么从容,因为竞争很激烈,大家都在赶着出活。

刘兵:那当时译稿到了出版社之后,编辑对译稿的加工情况如何?

暴永宁:当时吴先生给改了不少地方,我拿回来一条一条作对照,对吴先生的改动还是非常折服的。我翻译没有经验,有时前后照应不到;有时有的注释拿不准,就跳过去了,吴先生都给完善了。

刘兵:十多年前,我也曾有幸遇到过这样细心而且对年轻作者又尊重又负责的老编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那么吴先生,您当时拿到暴先生的译稿之后,和平常接触的译稿相比有什么不同的感受?

吴伯泽:过去,我处理译稿主要是专业书,像我翻译的《量子力学原理》等,和科普书的情况是不同的。这些专业书的翻译错误是不少的,不过它是给搞物理的专业人员看的,有点错误读者也能自己看出来。但科普书就不能在科学上出问题,如果出问题就会误人子弟。当时,我接触的译者中,暴先生就是最好的译者。

伽莫夫胜过阿西莫夫

刘兵:当时,《从一到无穷大》和伽莫夫的《物理世界奇遇记》联袂推出,也是文革以后最先引进出版的两本科普书,有人说它几乎对一代读者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和启蒙的作用。对此说法您怎样看?

暴永宁:在我读过的科普书中,我认为《从一到无穷大》确实是最好的。阿西莫夫的书那时也看到了,他的书像大炮轰炸似的,信息很密集,讲得很清楚,把什么都告诉给了读者,但让人思考、回想的东西不太多。而伽莫夫的书更有趣,更能启发人思考。直到现在,在对伽莫夫和阿西莫夫的评价上,我认为伽莫夫远在阿西莫夫之上,尽管现在科普界对阿西莫夫非常推崇。伽莫夫毕竟是一个科学家,他是大爆炸理论的提出者之一;而阿西莫夫更像一个老师,他把别人的东西能很清楚地告诉读者,这是阿西莫夫的天才之处。像法拉第、法布尔等许多大科学家写作的科普书都有与伽莫夫同样的特质。

刘兵:可是同样也有许多科学家写作的科普书并不成功。那么,是否科学家要胜任科普写作要求有一定的附加条件呢?

吴伯泽:阿西莫夫是把很多很多的知识,分门别类,一条线讲下来;而伽莫夫则给人以悬念,他也讲一些知识,但他不是一下子和盘托出,而是告诉你这些知识是怎样发明发现的,像是侦探小说似的,带领读者探索和思考。

刘兵:我想是否有这样一个因素,伽莫夫个人在文学、艺术方面的修养发挥了重要作用。早年,伽莫夫在哥本哈根学派里,本来就以幽默、多才闻名,包括他画漫画,以身边的科学家和科学家的发现为题材写模仿《浮士德》的戏剧,搞各种各样的恶作剧,等等,是否这些经历与他后来科普写作上的成功很有关系?

暴永宁:我想是的。

吴伯泽:伽莫夫书中的插图都是他自己画的,像“醉鬼”等,很幽默,真让人佩服。

艺术与物理学: 一种令人惊讶的联系

刘兵:在翻译《从一到无穷大》20多年之后,二位老先生又重操旧业,再度合作,应约翻译吉林人民出版社“大美译丛”里的《艺术与物理学》(该书将于近期出版),对此,我作为该套书的主编,在这里要再次表示感谢。请问,您对这本刚刚译完的新书有什么感想?

暴永宁:这本书我觉得与《从一到无穷大》有所不同。《艺术与物理学》的作者是一名医生,他对艺术与物理学都有很深的造诣,他认为两者是相通的,他从这个角度去找各种各样的证据。不过两本书都给人以启发,让人感到很有趣,从这个角度看,两本书都达到了科普的最高目的。科普不是给出一些定论,而是让人对科学感兴趣,让读者读完之后感到:原来科学是这样的,我长大以后,也要去从事科学研究,或者我虽然不搞科学,但我应该对它感兴趣。这是最好的科普。

刘兵:现在国内对于艺术与科学的问题也开始越来越关注了,而《艺术与物理学》恰恰是这方面有趣的新书。作为该书的译者之一,您对作者关于艺术与物理学之联系的看法有什么评价?

暴永宁:这本书的作者对艺术涉猎很广,对科学也很懂行,他的核心的思想是,认为艺术与科学,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东西是相通的。艺术上不同的流派,与科学上不同的研究都有一些对应的共同的思想。这实际上有点像哲学,哲学认为,各种事物都是有关联的。这本书很好,很新颖,很好玩。读者读这本书,可能会有些吃惊:原来物理学与艺术有这么多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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