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确实令人难于置信，在这大千世界上，只有海豚、猩猩和我们人类自己能认识自己的镜像——通过镜子知道自己的形象。然而，这是一个事实。
另外一个事实告诉我们，会使用和制造工具的生灵绝非只有人类自己。心理学研究指出，认识自己的镜像和工具的使用涉及到一个现今我们最感兴趣、也最头痛的问题，这就是意识问题。在上个世纪，对意识的研究基本上还仅限于哲学的探讨。但在新世纪钟声敲响的时候，学者们已意识到，对意识本质及其脑机制的研究，可能会是本世纪自然科学研究最重要的突破之一。难怪无论是在英美西方诸国，还是在东方的中国，科学研究的决策者们都在调兵遣将，为这个突破做准备。
2001年7月，我刚将一本关于人类意识起源和脑进化的书稿投入邮筒，便看到了《眼见为实——寻找动物的意识》一书。此书由英国牛津大学学者玛丽安·斯坦普·道金斯博士（M a r ian Stam p D aw k in s）所著，英文版由牛津大学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三年后，翻译准确、文字优美的中文版由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
这本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书，也是讲“意识”的。什么是“意识”？我们都有这样的体验，我们能感受外部的信息，我们知道外部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又怎么知道我们“正在感觉外部”呢？我们脑内似乎有一个小人，通过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来观察我们自己和外部，是什么导致我们有这种感受呢？是意识。
近年来，在认知科学和神经科学研究中，我们已对人的行为及其脑机制有了较多的理解，但在对意识的了解方面，还和从前一样，依然是一个非常不清楚的问题，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外在的行为总是要伴有一个有意识的内部的信息过程。不容质疑，意识是脑的产物，但这个产物是怎么产生的却不得而知，我们的大脑是在怎样扮演着一个脑内的小矮人的？人们曾长久地去探索和意识相关的脑区域。
远在19世纪，人们就开始探索意识的起源和演化，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意识”是否是人类的独有特征。长期以来，人们普遍认为意识是人类的特征。动物是没有意识的，怎么来直观地研究信息意识呢？一个最常见的方法就是所谓的“镜像认识”。当我们面对镜子的时候，我们清楚地知道“镜中人”是“我自己”，不是别人。但在动物中，多数动物是不能认识自己的镜像的。比如，将一只猴子放在镜子前，它会将它的镜像误认为是另外一个猴子。于是，它便和这个“入侵者”展开搏斗，甚至绕到镜子后面去，试图逮住它的对手。研究发现，在动物界中，人、猩猩和海豚能认识自己的镜像，这种能力被认为是自我意识的表现。这样，一些其他的生灵，尽管为数不多，是否也竟然和我们人类“平分秋色”？道金斯在开篇中就提出这样一个严峻的问题：“如果意识不需要拥有一张人类的面孔，不需要以人类的声音说话，不需要通过人类的双眼观察，那么，我们应当在什么样的躯体中去寻找意识？”形象地说，如果我们把意识比喻为“汤姆叔叔”的话，那么，除人类外，还有哪些物种是“汤姆叔叔的小屋”？
我们往往可以坦然地面对宇宙，而却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尽管100多年以前，达尔文就在宗教界的一片嘘嘘声中宣布了我们和猿猴的亲缘关系。100多年来，虽然我们早已承认了达尔文的进化理论，但我们总是自觉和不自觉地试图在人类和动物之间筑起一条条鸿沟。一位伟人曾说过，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类会使用和制造工具，然而由于珍妮·古多尔划时代的贡献，我们发现了人类并非是唯一能使用工具的生灵。这对始终具有一种优越感的人类来说，不能不说是自尊心上的一种折磨。随着科学研究的进程，这条鸿沟正在不断地被填平。随着我们对生命现象的认识，我们和动物的区别正在逐渐减少。扪心自问，我们和动物之间本质上的差别在哪里？是的，我们可以在动物和我们之间罗列出很多的不同点。但是，是否能在两者之间划上一条清晰的楚河汉界？道金斯博士在本书中直面了这些问题，用一句辩证的、大胆而客观的思维方式探讨了这个问题。
当我合上这本书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封底上几个著名杂志的书评，这些评论是很贴切的。《N a tu re》杂志的评论说，“希望在诸如猴子、蜜蜂等动物是否具有意识的问题上得到指点的人，请拜读一下道金斯的这本书吧。”确实，这本书决非一般的科普书，它涉及到很多重要的科学前沿问题，如思维和意识的产生和演化。为此，作者希望这本书能引起科学家的兴趣。她广征博引了大量来自灵长类动物和昆虫心理学和行为学研究的证据，深入浅出地探讨了动物的意识，但作者并未对动物是否具有意识这样一个问题简单地给予“是”或“否”的结论，而是通过阐述一个个实例，让读者自己去思考。
严格地说，这本书可谓是一本层次相当高的关于意识的专著，但作者并没有刻意去追求“专著”常有的那种“一本正经”，而是用一种活泼的风格来讲述一个科学难题。每一个章节的名字都是取得那么有趣，比如关于动物智慧的第二章，作者并没有取一个“关于动物的智慧”这样的章名，而是引用弗雷德.霍伊尔作品《乌云》中的情节和例子，将本章取名为“哈尔西小姐挪挪脚”。正如《实验心理学季刊》的评论：“本书的宗旨是吸引广大的读者群，令人羡慕的是，它做到了。”
如果一本书可以传授给你一些知识，我愿说这是一本不错的书；一本书如能回答你的一些问题，我会说这是一本好书。但是一本书如能让你读后提出更多的问题，启迪你的思维，我必须说，这是一本精采的书。道金斯博士的书应属于最后一种吧，我想！
（《眼见为实——寻找动物的意识》，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1年6月第1版，32开，平装，定价：12.2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