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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与“狂欢”

2001-10-17 来源:中华读书报 林焱 我有话说
林斌的长篇小说《朱门风景》(群众出版社2001年9月版)中的主要人物,出身林则徐、沈葆桢两大家族的庭院里,穿行在中国百年风云之间,经历了几个重大的历史时期和重大的历史事件——这可以读成一部20世纪福建省历史而不是一个朱门旺族的家史,就像人们把《百年孤独》读成整个南美洲而不仅是马孔多小镇的历史。

可以将这段家族历史衍成皇皇巨著,如果是选择电视连续剧形式,应该在40集以上。出场的人物有高层政治领袖、密特机构巨首、豪门公子哥儿、拥兵自重的叛匪、投奔革命的千金小姐、最后一个释放的国民党战犯……而这些人物和他们纵横开阖、跌荡起落、千折万回的故事确确实实地在以福州为重心的福建这块土地上发生的。

现在捧到读者面前的,是13万字的小长篇。写得相当执着也可以说艰苦。这个“写”不仅指执笔的状态,也包括把握时代走向、考证史实、梳理材料,还可以包括完成文章后的自我感受。我比较有资格来评说林斌的这部长篇小说,因为我了解他在几年的创作过程中的精神走势和写作状态。

林斌小说中的故事,牵涉到的许多中国现代史史实,他硬是一点一点地考证查实——有的写到了小说中,有的根本不出现在小说中;即使出现,也才是寥寥几个字。这是一种“苦行僧”式的写作,在国史、地方史、家史的崎岖中穿行,用自己的身体去膜拜、去投叩往逝而去的岁月,在软弱的肉身对坚硬的史实叩撞中,在痛苦与血痕中得到异样的体验,得到精神的飞升,得到巨大的欢欣。

“苦行”式写作所得到的快感,是“三界”之外的人所体验不到的,“苦行”式文本中所包含深刻的社会感悟和个性精神的张扬,也是工艺化的铺陈与程度不同的“戏说”所无法获得的。

这就是林斌的叙述方式和非常独特的文本的由来。就在那种“苦行”与“膜拜”中,他把与民族历史紧密关联的家族名人身世推为背景,着笔描写的是几个人物的“局部”——经常是只具个体生命意义的局部。用视觉艺术形式作比喻,在林斌的“影片”中,人物的身世与命运、形体与动作都放在大远景里,而某一部分肢体、肢体的某一细部却被放大再放大,特写再特写,比如一处指关节或者几根体毛。局部放大的结果,将民族历史和个人命运以一种极其奇异的印象传达给读者。

“他此时已被置于一个扁脸奶妈的怀中,扁脸奶妈半个时辰前才被一乘暖轿匆匆抬进沈府,也许是因为过分紧张抑或过分兴奋,泌奶功能发生突发性障碍,她那对丰硕的乳房任凭百般搓揉,此刻就是挤不出一滴乳汁……这时,我外公与生俱来的暴戾脾性做了来到人世的第一次大暴露,他哭得声嘶力竭锲而不舍,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喜气洋洋的沈府上下人等倏然听到了一阵阵类似猫头鹰夜啼的声音,却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他们四肢发凉,心中萦绕着莫名其妙的恐惧。总之,他们都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祥。”

我们很容易将挤不出奶的丰乳读成这个鼎盛家族的即将枯竭,更容易将婴儿的暴戾读成这个人物将作为一名军统酋首的身世的预演。所有人物的故事都被这样奇异地“大特写”和“定格”。

个人的感性体验,回避了无法取代的经典化的历史元叙事,也回避了已经重复到令人生厌的文艺性叙述惯例。因此,阅读者获得的快感也是巨大的。这种阅读,应该是罗兰·巴特所谓“与现代文本即极限文本相适应的阅读”,不是去理解故事,而是“意指过程的无数层次诱惑着阅读”。这样的阅读也可能是“苦行”,当读者用自己感性的经验对“极限文本”的叩撞中,也能得到异样的体验,得到精神的飞升,得到巨大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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