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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蓝猫谈中国动画产业

2001-10-17 来源:中华读书报 铁铮 我有话说
“振兴中国民族动画业”,这是一个从普通家长到国家领导人都十分关注的话题。尤其最近播出的《蓝猫淘气3000问》引起了不少媒体关注,这种关注多是为振兴国产动画献计献策。读后颇受启发,但也难免更生忧虑。

忧虑之一:好“长”喜功。

“蓝猫”入选吉尼斯记录,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喝啤酒喝得最快,接吻时间最长……都可进入吉尼斯的纪录。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但“蓝猫”之长却是有极大意义的。它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希望:一家民营企业,踏踏实实地干了几年,挺了几年,终于摸出了一条民族动画企业投入——生产——销售——回收——再投入——再生产周而复始逐步扩大的良性循环轨道。记得马克思在《资本论》里说过:从产品到商品,是惊险的一跃,它的结果,要么是产生利润,要么是摔死资本家。“蓝猫”作为电视动画片首先完成了这“惊险的一跃”,无论起跳是否“准确”,无论动作是否优美——它跃过去了,没有摔死而且创造了利润。正是因为有了这利润,它就可以再跑下去,于是《蓝猫》就越来越长,长到足以在外国片称雄的中国电视动画屏幕上每天占有一方天地。

由于我国电视动画业起步晚了20年(美欧等国家出现专供电视播出的动画片大约先后在1961—1966年);由于无知而放进了“狼外婆”(80年代中后期《铁臂阿童木》、《变形金刚》在某些大电视台免费白播);由于产生过利润的外国动画片的低价倾销;由于没有人顾得上认真研究电视动画片这一特殊文化商品现象的规律,而使得国门大开毫无屏障;由于电视台习惯于白播或低价播出而对国产动画片播出价格一压再压——每分钟几万元制作的动画片,电视台的播出费只给8元钱!由于在中国只有极个别的两三家电视台有能力制作动画片,而他们本身的制作能力和投入能力,又远远满足不了全国电视台的播出需求;由于……中国国产动画片没有市场,成为不了商品,创造不了利润,甚至每次投入都血本无归。多年来,国产动画制作业,套死了多少投资者,“摔死了”多少资本家!海尔集团吓跑了,威力集团吓跑了,今日集团不敢问津了,五矿集团“打了水漂”……如此下去,谁还敢再试?

只有“蓝猫”,左突右搪,异军突起,完成了这惊险的一跃!

这一跃,让投资者看到了希望,让制作者看到了希望,让被大面积侵占的中国电视动画荧屏有了“收复失地”的可行性方案。

我们真该为这成功的一跃叫好!

忧虑之二:好“旧”喜功。

“振兴中国动画”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话题。而且大凡论者必称中国动画曾经的辉煌,言者必及美国的迪斯尼和日本的动漫业,二者成为了现今中国动画业的鞭策与镜鉴。

说起中国动画的辉煌,我们可以从尘封的竹筒中倒出一连串的金豆子:《骄傲的将军》、《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哪叱闹海》、《三个和尚》……遍数家珍,我们可以硬梆梆地捧出几十个国际艺术大奖,国际动画艺术界因此称誉我国民族动画片为“中国动画学派”。但仔细想想,这只是外国动画艺术家们对中国动画艺术家们艺术上的肯定和美誉,这其中也包含着对中国动画艺术种类繁多的称道——动画片、水墨动画片、剪纸片、拉毛动画片、贴纸动画片、木偶片、泥塑木偶片……我们应有尽有。中国老一辈动画艺术家们为民族动画争得了荣誉,同时也把中国动画带进了阳春白雪的象牙塔。塔虽玲珑,却是无价无市;塔虽辉煌,却难免束之高阁。80年代中期我国电视传媒大发展,观众特别需要动画片的时候,我们的动画艺术家们创作的动画片却从生产车间直接飞向国际电影节,“载誉回国”后直接藏进了中影公司的资料片库。其结果是,当国家投资越来越不能满足客观市场需求时,当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轨时,我们的国产动画这部高档豪华列车却出了轨。

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动画只是个很不全面的辉煌。振兴中国动画,渴求的是一把双刃剑,一面是艺术,一面是市场。当前,开拓市场,把中国动画业送入良性循环轨道是第一位的需要。“蓝猫”的成功,就在于它能在300多家电视台同时播出;就在于它坚持跑完了210集的路程之后终于引来了广告商的跟进——和娃哈哈集团签订了三年的广告合同;就在于它在文具、玩具、服装、食品、日用品等几乎所有儿童消费领域签订了形象授权协议;更在它终于叩响了投资银行和券商——金融资本的大门!

“蓝猫”的成功,还在于它以周而复始螺旋上升的良性循环机制,建立了一条艺术产品生产流水线,以每天生产30分钟动画片的工业化速度降低了成本,提高了产量,在中国进入W TO之前修补着行将崩溃的大堤——这个缺口是每年近十万分钟的电视播出需求量!公正地说,在当前的国产卡通片中,“蓝猫”绝不是最好的,从艺术标准上讲也确实瑕疵不少,但是国产卡通产业化方面,“蓝猫”确实远远地走在了同行的前面。

忧虑之三:好“大”喜功。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了,这几年,国产动画业稍有进展,报纸上便出现一片鼓躁之声。然而,面对国际公认的“大片”,我们现在真能“挑战”、“叫板”、“独领风骚”吗?我们还差得很远很远!我们已经有“十五年超英赶美”的教训,“高产卫星”也没有解决中国人吃饭的问题。“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理想,是在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轨中,扎扎实实的努力中一步一步实现的。

我们的电影动画片《宝莲灯》扎扎实实地走了一步,取得了投入产出持平且略有盈余的好成绩。

我们的合拍动画影视双片《马可波罗回香都》也扎扎实实地向前走了一步,在引进资金、引进技术、引进人才、走向国际市场方面颇有进展。

这回,《蓝猫淘气3000问》在电视系列动画片领域中又扎扎实实地向前迈了一大步,在播出市场、延伸产品开发市场、广告市场、金融证券市场上全面出击。

“动画片”是个笼统的概念。当今国际文化市场上流行的主要有两种形式:电影动画片和电视动画系列片。同是动画片,二者在艺术形式、艺术规律、技术指标、生产方式、市场运作、投资规模、回收渠道等等诸多方面有着完全不同的规律。1961年,当华尔特·迪斯尼承揽了美国ABC广播网的一个电视栏目,特意为电视播出量身订做以11分钟的倍数为长短、以两个星期为一个播出单元(13集)的电视动画片之后,动画片的主要载体迅速由影院转为电视网。由于电视技术的发展和普及,动画片的技术载体也由胶片转变为磁带,进而转变为计算机软硬盘。动画片载体的这种变化,使它能够从阳春白雪的象牙塔中走进平民百姓家,为自己开辟了铺天盖地的大市场。我国的动画业在国际动画业的那次革命性的飞跃中已经落后了20年。今天,我们又面临着另一场动画业的革命——网络动画已经浮出水面,它使动画制作技术更加平民化、普及化,它使动画观赏的任意性更加扩大,它使动画片的互动性、参与性成为可能。我们面临的严峻课题是,在电视动画片领域中开拓市场,培育市场,认识规律,遵循规律,迅速补上我们的漏洞。而蓝猫和淘气做的正是这项工作。

希望这只平民化的蓝猫在大众传播的市场道路上踏踏实实地走下去,既不需要“世界第一”的鼓躁,也不需要往事“辉煌”的包袱,更不必挑起“挑战”、“叫板”之类宣战牌!这既是寄希望于蓝猫的,同时寄希望于媒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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