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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与艺术”对话中的问题意识

2001-12-12 来源:中华读书报 单世联 我有话说
李公明的新著《奴役与抗争——科学与艺术的对话》(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1月,《科学与人文对话丛书》之一)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科学与艺术,这是一个多么重要而有意味的学术课题!在科学与艺术之间的共性不少,互相的差异更是巨大,谁也无法否认,无论科学或艺术,它们都不可能孤立存在或优先存在;它们之间既有联系也有本质差异,它们对于构成人类意识的意义世界具有互相补充、不可或缺的作用。这可以说是进入这个研究领域的一种前提共识。加强这种共识当然是有必要的,但可惜的是,在前不久我们看到的国内科学界和美术界之间的“联姻”庆典上,不少人的“研究”只是停留和陶醉在这个层面上的简单化比喻和牵强附会的“创作”之中。

迄今为止,关于科学与艺术之间的关系问题的研究主要表现为几种类型:

第一种是在美学领域中对科学美、智力美的研究。从古希腊、文艺复兴到近代的美学,这方面的研究并不贫乏,然而在康德以后的现代美学中,由于对感性特质的强调和对审美对象的区分而拒斥科学,智力活动包括其中的审美因素也渐被忽略。

第二种是科学研究领域中对审美因素的研究,其重点是在自然科学探索中把审美看作与逻辑、理念、经验等具有同等意义和作用的因素看待,并且以审美因素推动科学“范式”的转换。许多物理学家和科学史家在这个领域中做了大量探索和归纳。

第三种是在从科学哲学或科学思想史的角度研究科学与人文世界的关系的时候涉及到科学与艺术的关系,其实质是关于科学的社会建构问题。

第四种是从艺术哲学或文学的角度切入,在谈论诸如真实性、客观性等问题时涉及到科学与艺术的关系问题,这是艺术与文学的本体论研究范畴内的问题。

第五种类型则具有极大的包容性,既有对上述多种领域的关注和探索,也有从人类学、文明史的角度切入科学与艺术的关系问题;既不乏局部的实证分析,而其主要的着眼点则是一种宏观的视野。

比照起来,李公明的《奴役与抗争》所做的研究从总体性质上看属于上述最后一种类型(尤其是书中自始至终贯穿的对于人类精神命运的关注使它具有哲学人类学的性质),但其逻辑思路和研究案例又涵括了前面的几种类型;从研究方法上,他更多地从词语史、思想史、科学史和艺文史等领域的具体案例、微观问题入手。就我所知,在目前国内学术界对于“科学与艺术的关系问题”试图做这种比较完整、系统而且立意高远的专题研究是很少见到的。

作为研究的起点和提出问题的前提,该书在“引言”比较分析了T·S·库恩的《论科学与艺术的关系》、E·M·贡布里希的《艺术与科学》和H·雷德与B·杰瑟普的《艺术与人类价值》等文献,尤其是对M·雷德等人的研究做了较为深入的分析,从而确立了自己研究的前提和问题意识。在此基础上,作者提出自己的研究思路是:(一)注重对“科学”和“艺术”这两个概念的衍变和各种历史语境做出清理与分析,力图比较客观地把握“科学”与“艺术”这两个概念在人类思想意识历程中的经历与变化;(二)反思这两个概念范畴的对立性的由来及其合理性,从而对近代以来关于科学与艺术的紧张关系的思想语境进行分析;(三)重视从19世纪浪漫主义思潮到西方马克思主义在这个问题上的批判性立场,重视对科技话语霸权的形成过程做出分析与批判,并且探索审美反抗的可能性;(四)从未来学、设计学的角度提出前瞻性的思考,探索在未来生活中科学与艺术的新的综合性与整体性。

这本书篇幅不长(共13万字),而且作为一套以通俗性为主的丛书中的一本,作者自陈只是面对普通读者而非专家。但在我看来,书中提出的许多问题都是属于该研究领域中的前沿性问题。例如,引入加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一书中关于艺术的真理性问题的分析作为借鉴,以说明在真理问题上艺术与科学存在的根本区别,以及运用他关于“体验”与“经历”这两个词的思想史内涵以说明19世纪工业谴责小说价值意义;又比如,通过重新讨论牛顿的“彩虹”问题分析即使是在同一性问题上也存在的紧张关系;提出了科学与艺术的差异性乃至对立性关系的思想渊源在于价值理性的退隐与主体性的张扬;提出应该借鉴美国语言学哲学家尼尔森·古德曼(Nelson Goodman)符号分析论研究科学与艺术的差异性问题和以美国学者爱德蒙森(M·Edmundson)关于童年的精神价值研究为借鉴提出一个新的视角等等。虽然同样明显的是,在这许多问题上作者的分析和思考仍存在着种种不足和欠缺,例如在如何运用符号分析论问题上语焉未详、对设计学科在未来的整合性作用估计过高等等,但是这些问题的提出已然使人感受到了思考的魅力与价值。

值得一提的是,在严守学术规范的同时,作者在行文中也不时流露出诗意的激情;另外,精心选择的插图也增添了读者阅读中的审美愉悦。我个人认为,这是可以与吉林人民出版社最近出版的《大美译丛》、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的爱德蒙森的《文学对抗哲学》、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丹托的《艺术的终结》等参照阅读的好书。

《奴役与抗争——科学与艺术的对话》李公明 著江苏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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