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我的运动表倒计时——离下课还有20秒！
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毫无表情地报到：“1号”！
“没做”！
19秒！
诚实！作业没做，还那么诚实。布置作业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作业没有做也没什么了不起，但问题是我没做作业！
18秒！
“3号”！“没做”！
老师怎么只叫单号，我的学号是29号，是单号！天哪！交作业是师生间基本的规矩。像如此循规蹈矩的老师更视其为原则。落入她的手，下场不知道会怎样。
16秒！
“5号！”“做了！”
啊！竟然有人做了。没有人做该多好。有难同当，受到的压力也被减小。现在，唉……
“6号！”“做了！”
什么？他竟然说“做了！”今天早自习时他还说没做，才过了45分钟，他竟然说做了！昧着良心啊！为了不被批评，竟做出这种事！我可不干，我可是被这位老师点了名的“正直之士”。
15秒！
“7号！”“没做！”
他可是班中数一数二的好学生，他说的“没做”或许在普通同学心目中并不特殊，而在他心中的重量我可是能用心掂出来的。不容易啊！这更坚定了我决定坦白的决心。
14秒！
老师看了7号一眼，不冷不热地吐了一句：“还是好同学呢？”
我一下瘫在椅子上。那眼神分明冒着刺骨的寒气，那话语分明燃着灼人的火焰。整个一瞬间，似乎化作矛头指向我。我不也是她心目中的“好学生”吗？好学生难道不是人吗？为什么老师给他们压力这么大呢？我动摇了，因为我得出了结论：好学生落入她手上会更惨！
13秒！
“8号！”“做了！”8号么！不也是好学生么！迫于7号的压力吧！投降了。我知道他没做。但他缴械了。交出了曾经伴随他的荣誉、正直、质朴。
可又怎么样呢？老师还抱以微笑。
反省吧！正直又值些什么呢？我的心在燃烧。
12秒！
“9号！”“做了！”看！又过了一个。
11秒！
“老师他没做！”9号的同桌站了起来。
他惨了，以为逃过一劫，结果……！我呢？我的底细同桌她全知道。最近，我和她闹翻了，她会复仇吗？这个烦恼本不该属于我——如果我敢于坦率。
10秒！
“为人要正直！”老师又弹起了老调。
但这老调在我心中沸腾。正直，正直，多么伟大的字眼，正因为正直我受到老师的器重、赏识，如今我却要抛弃它！
9秒！
老师环视教室，目光如此锐利，似乎能看出每个人的心理活动。而我更不敢接触她的目光，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只运动表。
坦白——在我心中萌生。
8秒！
“15号。”“做了！”“很好！”
15号那水灵的眼睛轻轻向上挑着，望着我，就像一只苍蝇望着笼子里的凤凰。他一直想与我比，的确他也很勤奋，但苍蝇终是苍蝇，是不会变成苍鹰的，他总比我差，可这次该我认输了，他做了——而我没有，傲气——从他眼里可以看出。
面对挑衅我该怎么办？我的心迷茫了。
7秒！
“20号。”“做了！”
我该怎么办？我把头埋入双臂。不承认——自然不会被老师批评，自然不会失去凤凰的地位。可是这样我的损失就不大了吗？但承认了又会好到哪去。我现在能做的只是盯着手表。
6秒！
“25号！”“没做！”
这么快，已经25了。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我怎么这么笨，连这种解决的方法也想不出来！装肚子疼？当没听见？这些根本没用。
5秒！
“26号！”“没做！”
怎么又慢下来了。咳！早知如此昨天做就好了，就是半夜爬起来也好过在这里熬！笨蛋！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4秒！
“27号！”“没做！”
快到了，该怎么办？脚怎么开始抖了。啊！流冷汗了，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承认吧！
3秒！
老师叹了口气。
不能承认啊！老师的脸色多难看！让天来决定吧！是承认，一元是不承认。我抛出硬币。
2秒！
国徽吗？承认！？我不敢啊！要是一元就好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承认了。再抛吧！不好，钱滚到讲台边了，天绝人路啊！
1秒
“28号！”“没做！”
要是在做梦该多好！人在这时候就喜欢乱想。不承认？呸！不是男子汉吗？不是正人君子吗？不是正直吗？不是凤凰吗？不是想成为牛顿吗？牛顿是一个诚实的人，连这最基本的也做不到吗？
坦白——我决定了。
0秒！
丁呤呤！铃响了，没轮到我，但我好像并不高兴。是失落吧！老师板着脸，提起讲义要走了。“好班吗？”吐了一句“好学生呢？”突然，老师刚跨出门的脚又缩回了。回来，我知道他一定看到了谁。或许是我。我把头低下，只觉得脖子上冷冷的。
“29号！”老师破天荒地叫了一声。
“没做！”我条件反射般弹起，不顾后果。老师似乎露出了微笑——至少在我看来。
上海市田家炳中学初三（1）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