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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纸张

2001-12-26 来源:中华读书报 任继祥 我有话说
我刚上学时正赶上“文革”,自己都成为学生了,母亲缝制的小书包里还天天空荡荡的,直到一年级快毕业时,学校才发来书,但没有本,每到写作业的时候,老师就把学生赶到教室外去,让学生蹲在地上,老师念一个字,同学们就用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写一个字,写完后,老师就背着手一个个地检查,发现谁写错了,老师就抬起脚把写错的字抹去,让重新写。同学们一边写一边往后退,地上就留下一道道蚯蚓爬过似的印痕。同学们特别喜欢在雨后或雪地上写字,雨后的泥土显得很平实,在上边写出的字很清晰。而在雪地上写作业更是一景,平坦坦的雪如同一大张白纸铺在地上,同学们可以尽情地在上边写写画画,有时趁老师不注意,大家就抓起了一团雪打起了雪仗,雪地上的课堂就变成了嬉闹的战场,老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让同学们打着玩去。多少年过去了,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一蹲在地上,就不由自主地在地上写字,这可能是那时养成的毛病。到二年级下学期情况更糟,连书本都没有了,只有老师手里有一本教科书,老师就动员同学们自己买本抄书。那时一个作业本也要四五分钱,要用一个鸡蛋才能换来一个小本本。我清楚地记得,每当我向母亲提出要钱买本时,母亲就把目光盯在那三只老母鸡身上,只有那三只老母鸡是我们家的经济来源,有时看到老母鸡几天不下蛋,母亲就坐卧不安,骂那三只母鸡没用,是废物,一旦发现有哪只母鸡恋窝,母亲就紧盯不放,生怕把蛋下到别人家的窝里去。老母鸡下了蛋,母亲就赶紧取出塞到我手里,让我快去换本去。比我们困难的雷小胜家里连只鸡都没有,更没有钱买作业本,每当抄课文的时候,老师就把自己的圆珠笔借给雷小胜,他就把课文抄在自己的手背上,胳膊上,肚皮上,大腿上,念课文的时候,别人捧着自己的本子念,他就举着胳膊念。他这人很聪明,他练就了左右手都能在自己身上写字的本领,一到夏天,穿着一件裤衩的雷小胜几乎全身都是字迹,如同现在流行的文身。他的勤奋感动了上帝,他最终还是坚持把学上完了,实行高考的第二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师范大学,现在他在一所县重点中学当老师,经常能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他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

真正书本齐全的时候,也就是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粮食节余了,就有钱买本子了。也许从小知道书本的来之不易,从小学到中学我对纸张就格外地珍惜,不敢有一点浪费,每个作业本正面写完后,再反过来写,两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再用它练毛笔字,直到没可用的价值了才丢掉它。后来当兵来到部队,我们连队紧靠一个印刷厂,这个印刷厂属于保密单位,外人是不能进入的,但我经常看到有两个师傅推着整车的废纸到一间旧房子里燃烧,看到那些纸张化为灰烬,我就有一种很贪婪的想法,如果那些废纸给我,我一定能装订不少本子,在上边能写不少东西。为了能得到那些纸张,我就找机会和那两个师傅套近乎,最后他们还真送给了我两卷废纸,并一再叮嘱我用完了就烧毁,我把两卷散发着油墨气味的纸张抱回去一看,那上边全是英文,那些示意图分明显示的是潜艇的结构,我一下明白了,这是一个军工印刷厂,他们烧毁的都是机密资料。为了谨慎起见,我把那些有字的部分剪去烧掉,把边边角角装订成大小不一的本子,放在我的枕下,用它们写日记,学习写文学作品,后来我把那些本子放在我的行军包里,跟着我走南闯北,现在那些写满了习作的小本本仍放在我的书柜里,那上边留有我军旅生涯的履痕,我舍不得丢弃。

后来我转业到一个单位,每天干着文案工作,天天与纸张打交道,面对洁白如雪的纸,我总是默默地要求自己,文要写好,字要写正,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要三思而后行,别稀里马虎地把好好的纸张糟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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