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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2000年的爱与痛

2002-01-3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李铁也出书了!这位“中国足球先生”有着“跑不死的铁人”之称。“五年来,我踢了几百场球,走过了不少的国家,去过了数不清的城市,见了无数的球迷,听过许多的赞扬,也挨了很多批评,唯独我话说得很少。写书,是用我喜欢的方式说话。”——李铁如是说。那么就让我们来听听李铁的心声。

下文摘自《铁在烧——李铁是怎样炼成的》(李铁、马寅著,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2002年1月出版。)

我以为张导带我们第一年打甲A就拿了亚军,我们会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着他在中国足坛打天下,没想到只有短短的500天。

2000年4月21日晚,当听说俱乐部决定解除张导的主教练职务,要求他马上离开我们的时候,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就觉得心灵失去了支撑,我的世界塌掉了半边天。

我们队原计划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赴昆明打客场。听说了这个消息,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张导不随队,去了也是输!

现在我们马上要出发了,这时候换教练肯定是不对的,我想知道这是谁做的决定,总感觉像是一场误会。因为那天下午训练完,妈妈接我回家吃饭找张导请假时,俱乐部的领导就在,没看出半点异样。可是我刚回家,队友就打来电话,说俱乐部让张导下课,我一听哪还顾得上吃饭,赶紧下楼打车回队。当时就感觉这时候换教练,俱乐部简直就是胡来。

那天晚上可以说是我这么多年来情绪最激愤的一次,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挽回,为张导挽回,否则我会遗憾一辈子。

队友们也齐刷刷收拾东西等着与张导共进退,我忙着与俱乐部领导谈判。说实话,如果张导当时能狠下心就走,局面将使俱乐部无法收拾。要不俱乐部的一位官员也不会在我面前大哭,让我不要再给他们制造麻烦。

但张导毕竟是张导,他太顾全大局了,居然还出面帮俱乐部收拾局面。他最后一次召集我们开会,大家都能看得出他有多伤感,但他说的却是:“大家好好回去睡吧,明天照常去比赛,我希望今后不管是哪个教练带你们,你们都能把球踢好。”

我一夜也没怎么睡,等着俱乐部的答复,反反复复想着张导,想着我们15年师生的点点滴滴。没有他15年含辛茹苦,坚韧不拔,就没有我们的今天,他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刚刚把我们培养大,能为他做点事了。如果我们不能通过努力留住张导,他真的离开我们队,结束教练生涯,那我实在想不出再踢下去的意义……

现在想来,当时我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我们甚至天真地认为俱乐部会因为我们的决心而收回成命,对张导回心转意。通过那件事我真正明白了,当队员的只有踢球的权利。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去找张导,他还是那么平静:“走吧,李铁!我带了你们十几年,我愿意看到你们好,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你们的前程。”他要亲自把我送上大客车,目送我们离开他。那时,我才意识到,张导是真的要离开我们了,所有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跟随张导学艺15年,我只给张导争得了一尊“超霸杯”,那也是我赢得的第一个全国冠军。

而为争得这个冠军立下头功的正是我的好友曲乐恒,因为他从小长得漂亮,腼腆可爱,我们都喜欢叫他“小妹”。

2000年3月4日,在早春的上海虹口体育场,在争夺1999年中国足坛霸主的比赛中,“小妹”头顶脚踢完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帽子戏法”,不仅用三粒完美入球成全了我们队夺冠的梦想,也终于完成了他从一个球员到球星的艰难跨越。

赢得超霸杯的那个晚上,我们都快乐极了,为我的第一个全国冠军,更为“小妹”的一战成名。

我一向没有酒量,但是那天晚上我敬了“小妹”好几杯。作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真为他能闯过最近几年的不顺,迎来出头之日而高兴。

我俩是善邻二校的同班同学,父母都是黎明厂的,家也住得近。

“小妹”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他从小就受宠,加上他长得好看,大家都喜欢他。我们一起到张导的球队学踢球,他一直踢主力边锋,是张导的得意门生。那时候看,他真的比我优秀,有潜力。

“小妹”小时候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我们俩一起去体校训练,到了南湖西门,我们下车过马路。“小妹”跑在前面,也没看有没有车,正巧一辆电动三轮车开过来,一下子就把“小妹”撞翻了。

我在后面看傻了,特别是看到停下的三轮车上挂着“小妹”的一只棉袄袖子时,我想这下坏了,一定是他的胳膊掉了。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扶“小妹”,而是跑到三轮车旁去摸摸袖子里有没有胳膊,一摸空空的,我放心了,然后才想起把“小妹”扶起来,再到大院喊张导。还好,“小妹”有惊无险,只是有点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

从健力宝队回来后,我和他关系更密切了。我们经常一起,他是比较规矩听话的孩子,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打不上主力,始终在队里没有位置。他一直有些情绪,一直在等待机会。

终于,“小妹”等到了在超霸杯上亮相的机会,谁也没想到他能发挥得那么好,把这么多年等待的郁闷一下子发泄出来了。

对于一战成名的“小妹”,我曾担心过性格不是很坚强的他是不是能够顶住压力,在备受关注中把球踢好。但在他成名52天后的一场车祸,把我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伤心。

那是张导下课的第五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下午训练完我洗了澡,我说请“小妹”一起去“皇城老妈”吃火锅,他说晚上得跟张玉宁一起出去。

我们队要求晚上九点半归队,教练于明查房后,跑到我房间问我“小妹”去哪里了,怎么没回来。我一听就有不好的预感,因为“小妹”很守纪律,从来不会迟到的。

我马上给“小妹”打电话,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一连打了很多次……我心里更不踏实了,直觉就是出事了。

果然,当我把电话打到张玉宁的手机上时,他边上的人告诉我:他们出车祸了!

我赶紧问明地点,叫上黄队医就打车往他们要去的东陵区医院赶,结果我们到了他们还没到。好容易等来了“小妹”,听说他是伤得最重的,所以我没让他们下车,就让司机赶快往中国医大一院开。

路上,我就感觉“小妹”的情况可能很糟,因为哪怕是车轻微地一颠他都会大叫一声。说腰很疼,但我也没想到会糟到瘫痪的份儿上。

医大一院的大夫很多是球迷,他们一看一个多月前的超霸杯明星伤成这样,赶快把做核磁共振的大夫从家里找来了,这可是破规矩的事。但是结果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伤心极了,记得大夫们当时就说:“完了,已经脱离了!”

我一听头就大了,但我知道还有很多事要我办,我得通知教练李树斌,得到俱乐部官员的家里找人,而我最不忍做,又必须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坏到极点的消息告诉熟睡中的“小妹”的爸爸妈妈……

转眼间,“小妹”出事一年多了。每次路过北京,我都想着去看他,但每次去,我心里都很难受,看得出他心里更难受。而每次从他那里离开,我更会难过好长时间,时间长了我都不敢去了。

但让我感到可怕的是,“小妹”正一点一点地被社会淡忘,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他能得到更多人的关心,希望大家都能记住有这么一个球员,他曾经在球场上带给大家快乐和激情……

我常常会想: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奇迹出现,但是我希望能有,而且就是在“小妹”身上。

但愿有一天,他又重新站到了我们的中间,还是那么高大,那么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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