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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访天一阁

2002-02-0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来新夏 我有话说
浙江有两座在中国藏书史上都具有一定地位的藏书楼。一座是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由范钦建造的天一阁,是浙东藏书第一家,历经400余年沧桑而犹巍然独存的古藏书楼;另一座是民国十三年(1924年)由刘承干建成于浙西北湖州南浔镇的嘉业堂,是旧式藏书楼的殿后之作。两座藏书楼至今都在,但二者的发展却各有不同。嘉业堂后来改为浙江图书馆分馆,保存着刘氏的部分藏书,园林依旧,只是作为最后一个旧式藏书楼的模型存在,没有太明显的改变。天一阁则是不仅巍然存在,成为保留至今的最古老藏书楼,而且还在它的不平静的发展道路上,不断恢复、充实、扩展、变化成一个新的天一阁。

天一阁最明显的变化不是由藏书楼走向图书馆,而是定位于博物馆。这是一种明智的抉择,因为图书馆不仅藏书,而且还有流通的重要功能,是普及文化的公益机构;博物馆则是属于收藏、维护、展示文化精品,供人参观的景点。十五六年前我初访天一阁时,只有以宝书楼为中心的藏书楼区,而且也比较凌乱破旧,藏书在“文革”中多有散失,新的藏书楼尚未完工,至多给我一种对一座明代藏书楼的思古之情。时隔十余年,我在新世纪的头一年冬月再访时,真给我一种快速发展的惊讶。这座定位为博物馆的新天一阁,已经不局促于藏书楼一隅,也不仅限于范氏一族所在,而是一座占地25000平方米、建筑达8400平方米的园林景点。它将全馆划分为三大区即:藏书文化区、园林休闲区和陈列展览区。初访时我仅在藏书文化区徘徊,当时天一阁保存尚好,其它建筑有待修缮。有名的明州碑林,也久经风雨侵蚀而字迹漫漶。经过八九十年代的整修,如范钦的府第也在1996年修复了台门、耳房,碑林也采取了应有的保护措施。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包括东园和南园的园林休闲区的开拓、兴建和开放。东园在天一阁藏书楼东南,占地6000平方米,从50年代末开始营建,种植竹木,移迁旧物,历时20年始粗具规模,于1986年开放,其中移自祖关山的明嘉靖时遗物墓前祭亭——百鹤亭,其结构精巧,形态凝重,令人赞叹,而两柱间横木上所刻的图样,尤具特色。南园在天一阁藏书楼之南,占地3000余平方米,是1997年建成的新造园林,以水石相结构。一泓池水,池畔有奇石层叠,临水有水北阁,为鸦片战争时爱国诗人徐时栋的藏书楼,由园外移建而来。整个南园设计简括,给人一种疏朗清新的感觉。

由南园向南,即进入陈列展览区,包括芙蓉洲、秦氏支祠、书画馆等建筑。芙蓉洲是宋代月湖十洲之一,多为宋明权要府邸,而今物人俱非,徒增感慨。秦氏支祠虽建于上一世纪二三十年代,为民国时期古建筑,但工艺精美,不让往昔,集木雕、砖雕、石雕、贴金和拷作等民间工艺于一体。而祠堂对面之戏台,尤称佳构。我曾于一些宅院、会馆见戏台多处,其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而眩人心目者,殆无有过于此者。

这些拓展兴建的园林景点,其发展速度之快,足使我感到惊异,而更令我意外的是博物馆最南端的“麻将起源地陈列馆”,这是我前所未见未闻的专业博物馆。近年,这类专业性博物馆已陆续出现,对保存文献、普及知识、为地方增色都起着重要作用,如泉州的海外交通博物馆,杭州的茶叶博物馆以及天津正在酝酿筹建的邮政博物馆等,但以一种消闲品为中心内容的陈列馆,尚未之见。

麻将是我国民间比较普遍流行的一种游乐工具,搓麻将几乎是国人都有兴趣的娱乐。胡适曾因它与英国人爱板球、美国人爱棒球和日本人爱相扑一样,为国人所特殊爱好,故而称麻将为中国的“国戏”。麻将不仅在国内流行,而且还为外国人所喜欢。麻将最早外传的国家据说是美国,传播者是第一位到美国哈佛大学任教的晚清时人戈昆化(1838-1882),流行于校园的知识层中,不论男女,都很精通热衷,致使赴美留学的胡适都见而惊讶,美国甚至还有“全国麻将联合会”这类团体。日本的风行麻将远超于中国,据一种统计,日本有3000万麻将爱好者,25000家麻雀馆,仅东京就有4500家。上世纪的90年代初我在日本东京地区滞留时,常在街头看到麻雀馆的招牌,当时不懂,就问一位日本朋友,据告这是打麻将的赌馆,有相识者凑齐四人同往的,也有由老板组织几个不相识的散客成桌的。不论什么形式,老板都抽头、收费。设备大多用电动牌桌,周到细致的伺候,欢乐谐和的氛围很让赌客高兴满意。据一些杂书上说麻将是源起于古代的博戏,从唐宋色子、叶子和明马吊融合演变而来,到清咸同时就形成了麻将。那么麻将究竟成于何人之手,过去没有详加考究,只认为民间流行的事务大都是经群众反复增益而成,但总希望有一个代表人物。据《清稗类钞·赌博类·叉麻雀》称麻雀源起于宁波说:

麻雀亦叶子之一,以之为博,曰“叉麻雀”。凡一百三十六,曰“筒”、“索”、“万”,曰“东”、“南”、“西”、“北”,曰“龙”、“凤”、“白”,亦作“中”、“发”、“白”。始于浙江宁波,其后不胫而走,遂遍南北”。

“筒”、“索”、“万”是从一到九,各4张,共108张,“东”、“西”、“南”、“北”是一样一张,各4张,共16张,“中”、“发”、“白”也是一样一张,各4张,共12张。总牌张为136张。至于具体发明人,经陈列馆考证,则是宁波人陈鱼门,有一份关于陈鱼门的传略,曾记其生平说:

陈鱼门(1817-1878),名政钥,号仰楼。鄞城人,居蒋家塘后。曾随杨启堂先生习英文。道光二十九年(1849)拔贡,以功叙内阁中书,加三品衔。

同治元年(1862),先生寓江北岸同兴街,日与英领事、总兵等洋人相周旋,暇则以玩纸牌为娱。……先生久玩纸牌,深谙此道。又感纸牌有诸多不便,于同治三年(1864)改为竹骨。……形成了当时流行的一百三十六张一副的麻将牌。

先生三十年间,身负东南重望,精通洋务。自文武将吏,荐绅耆旧,姻戚宾从,四方游士,泊商大贾,僧道杂流,外国酋长,日至其门,延纳无暇,高谈纵论,日夜不倦,判决公私,裁答签记,几于忘寝食。出则承迎恐后,归则车马填咽。虽抱病养疴,仍以事诣榻,终以辛劳。春秋六十有二。(麻将起源地陈列馆编:《麻将的历史与文化》)

看来,陈鱼门是一位广通声气,交接官府,说案情,通关节,沟通中外的新型师爷类人物,是开埠后口岸地区的新生权势人物,他的制作和改进麻将,主要是为交际娱乐,作调谐关系的工具,所以在陈列馆的门厅处就塑着一副牌局,上首是陈鱼门,左手是英国驻宁波领事,右手是日本商人,下首空位,似在等候三缺一的客人。麻将既是娱乐玩具,也是一种令人沉溺的赌具,有它消极的一面,所以在宁波民间传说中有称陈鱼门为“屙大爷”者,以秽物贬损他制作麻将对社会的污染危害。

麻将陈列馆搜罗流行于海内外各式各样的麻将牌及有关赌具,颇令人大开眼界,让人们对麻将的有关知识有更多的了解。它是一种专业性博物馆,宁波文化部门用一定的史证,争得麻将起源地的地位,并以较丰富的陈列品说明麻将的发展源流,是很能引起人们兴趣的,而我能在再访天一阁的时候,意外地参观了这所陈列馆,也是一大幸事。也许还有很多人,尤其是麻将爱好者,尚未之闻,所以我特为之附说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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