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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本种种

2002-03-0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复本”这个词看上去很像版本学术语,老辈的书目题跋中也确实常有将所谓“复本”兑换的记录,然而,它不是。复本就是买重了的书,仅此而已。

人生本应最多彩的一段,我的岁月都消磨于买书和读书;设若没有书、我的青春很苍白。但马齿徒长,插架日丰,曾几何时人对书却反而隔膜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买了复本之后才霍然惊觉的。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十月的细雨天,我的心境比天气更糟,我的那次姑苏行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不是为了访书。没有人知道我的这次出行,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此行的目的。但在混混噩噩中我还是到新华书店、古籍书店看了看,最后于古吴轩瞥见汪康年的《汪穰卿笔记》。这是上海书店出版的“民国史料笔记丛刊”中的一种,丛刊陆续出版了几辑,我也先后挑买了三十来种。汪康年在清末与梁启超创办《时务报》,是中国新闻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武昌起义爆发后,“及闻清廷将起用袁世凯,忧愤成疾,旋卒于津门”,是一个别具政治眼光的人物。于是,选择了一册《汪穰卿笔记》作为此行的表记。回到家,拈书插进属于它的位置———另一册相同的书赫然跳出!传说“狗肉将军”张宗昌有三不知,其中一样是不知道姨太太有多少,有回他骂一个淘气小孩说这是哪家的死孩子,大人也不管管,小孩却喊他爸爸。不惜路远迢迢挑回来的书,却早已安居于家中管你叫“爸爸”,难道还有比这更荒唐的吗?

世间许多荒唐事,总是明知其有却无计相回避。民谚曰“记吃不记打”,教训的记取屡屡要到每次失误之后才重又想起;上当既多,难免卖乖。去冬偕良友特特奔赴苏州,登古籍书店淘宝。上三楼转一圈,早已软玉温香抱满怀,一度还在对折书柜前踌躇逡巡:谢肇浙《五杂组》和郎瑛《七修类稿》是两部很著名的明代笔记,此为上海书店新应市的点校单行本,可算目前所能见的最好版本。然而依稀记得自家书房中广陵刻印社“笔记小说大观”或上海古籍出版社“四库笔记丛刊”中似是收录了的,因此拿起来又放下。回无锡急急到书橱里翻检,不由大吃一惊,偏偏这两部笔记均告阙如!连忙找朋友,叮嘱再去苏州时务必将之捎回。一月过去,恰在百草园书店又与这两部书邂逅,手忙脚乱抽下来,打个八折付完款就走。哪还管买了复本。数日后朋友从苏州来,说道那两部书都移到二楼按实价发售了,还要不要?

缥缃盈架,复本丛出,渐渐竟不以为意。且既然三番两次选中同一部书,那这书的质量大凡都过得去,以之持赠同好,亦属书虫一乐。积习既久,有时反特意要去访觅中意的复本。前些时与一位作家晤谈,他对胡兰成的文字激赏得不得了,我因有同癖,一时聆听梵呗,真欢喜得抓耳挠腮。长棚席散,便匆匆再去抢购陈子善先生所编《私语张爱玲》分赠朋辈,以其中遴选胡兰成《今生今世》达六十页之故也。

提起复本,能着意选购几册好书慨赠良友奇文共欣赏,不佞是一种清福佳致。而由于耽溺俗事,心计转粗,无奈之下误打错出,确值得人心惊:从表面上看,是读的速度赶不上买的速度,究其底里却是人与书亲近不足,理想频频向现实让步,有意无意间企图用买的数量掩饰读的质量,以求取一点点脆弱的安慰。然而,荒唐既已注定反复重演,索性不管复本不复本,付完钱掉头就走,以大无畏兼无所谓直面,总算仍贯穿着买和读的冲动,保持了人与书相温存的决心。

在这种社会里,即能如此也算可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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