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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现代中国”

2002-03-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杨早 我有话说
陈教授,去年十月您主编的《现代中国》第一辑由湖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第二辑据说马上也将面世。这是继《学人》、《文学史》之后您参与主编的又一份学术刊物。刊物面世之后,学界反响不错。请问其学术旨趣是什么?

《现代中国》第一辑的“编后”曾以《有情怀的专业研究》为题,发在去年五月的《中华读书报》上。其中提到随着专业化思想的深入人心,治学者必须接受系统训练并遵守学术规则,已经成为共识,并逐渐得到落实。我担心的是,“专业主义”一旦成为塑造我们思想行为的主要力量,会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奇思妙想”造成极大的压抑。既投身“专业化”大潮,又对所谓的“正统派”之得失保持清醒的认识,我以为是必要的。具体说来,就是希望用“情怀”来补“规则”的缺失。

之所以谈这些,其实是有感而发。《现代中国》是学术刊物,但作者们大都有比较强烈的文化关怀。谈论“二十世纪中国”,既可能是一个综合性质的、跨越不同学科的课题,但也可能是一种延续着传统而又关注着当下的眼光。这就决定了其必然介于历史研究与当代批评之间。第一、二辑里的许多文章,像孙玉石借1930年代的“晚唐诗热”讨论新诗中“现代与传统的对话”、周小仪借1980年代的“美学热”分析审美如何“从救赎到物化”、王德威讨论“历史迷魅与小说记忆”、洪子诚谈论左翼文学与“现代派”、罗志田研究季民初的“历史眼光”、罗岗分辨作为“话语实践”的“文学”等,都既是历史命题,也有明显的问题意识。可以说,这是由学科本身的特点决定的。而且,我们也希望往这方面走。这是一种有传统的“现实生活”,或者说是一个仍在不断生长的“新传统”。

今天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以及文化理念,乃是晚清以降“现代化进程”的组成部分;反省这一新的“传统”(学界一般将辛亥革命以前的中国文化断为“传统”),既是历史,也是现实。面对这一正在生长、并对当代中国的日常生活发挥巨大作用的“新传统”,研究者的态度与方法,既是史学,也是批评。如此立足史学而又纠缠现实,正是我们北大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研究中心的特点。感谢湖北教育出版社,他们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说是其出版方向与我们不谋而合,很愿意出版这一学术集刊。

从《学人》提倡“学术规范”,到《现代中国》讲求“有情怀的专业研究”,这里有何深意?在我看来,规则是一个入门的东西,不可不谈,但也不可过分倚重。对于学者来说,除了规则,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做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研究的人,总是在学术之外,对当下有所关心。对于他们来说,成为一个合格的“专家”,便不是最高境界。另外,我在九十年代初曾写过一篇文章,叫《超越规则》,其中提到:“建立规范是为了超越规范。‘规范’在其方生未生之际最有魅力,一旦定型并建立起权威,对探索者又是一种压制。只是针对如今蔑视传统不守规则的时尚,才有必要再三强调学术的规范化。学术走上正轨,规范化局面形成,那时又得强调超越,怀念那些胆大妄为的‘野狐禅’。对于具体学者来说,从守规则走向不守规则,是治学的正路。”尽管最近中国学界连续出现抄袭等不幸的事件,但我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学者在遵守规则之外,还应该有更高的精神以及学术上的追求。

我发现《现代中国》第一、二辑中的不少作者曾在当年的《学人》上露面。和名震一时的《学人》相比,《现代中国》主要的变化是什么?

《学人》第一辑上那组“学术史笔谈”影响很大,确实凸显了其注重学术史研究的特征。《现代中国》第一辑中,也有几篇属于学术史清理的。在这个意义上,二者有所联系。这回的特点,在我看来,是从学术史研究走向学科重建。讨论文学史应该怎么写,俗文学又是如何成为一时学界的中心话题,新文学史写作范式的变迁,以及当代批评与文学史之间的张力等,都是很具体的问题。同样是学术史的眼光,九十年代我们关注的是学术思潮、研究方法、学术规范等,现在我们更关心具体学科如何重建。换句话说,还在讨论学人、学科史、学术范型,但侧重于建设性,把学术史的思考和文学史、社会式、思想史等的重写结合起来,并把重点放在后者。

跟《学人》相比,《现代中国》本身文章的取向有什么异同吗?

某些方面是有延续性的,比如,不规定每篇文章的字数,“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现在的“核心期刊”大都规定论文必须控制在一万字左右,不管是《学人》还是《现代中国》,都允许作者从容论述。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主张“大处着眼,小处入手”,不喜欢大而无当的空论。集刊出来后,有搞文摘的朋友告诉我,文章都挺好,可无法摘,很遗憾。我说,这可正是我们的特点——强调缜密的论证,而不仅仅是精彩的假设。玄想与宏论,不管是谈东西还是说南北,都容易摘;只有一环扣一环的完整论证,是无法摘的。而这正是我们所追求的。有感于中国学界太看重“观点”,而相对忽视“论证”,我们希望从具体题目做起,而且要求细针密缝。每一篇精彩的论文背后,很可能隐含着作者关于社会、人生、学术等的大见解,但所有这些,都不应该成为或天马行空,或借题发挥的理由。

与《学人》明显不同的,主要是《现代中国》对论述对象加以限制。我们不发外国文学的,或中国古代史方面的研究成果。《学人》停刊,除了经济方面的因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那便是:九十年中国,学术刊物少且多有禁忌,许多精彩的专业论文无法面世,那时我们做综合性的人文研究期刊很合适。现在不一样,再办一个无所不包的学刊,不是很恰当。所以,我更愿意做《现代中国》这样有明确专业分工的学术集刊。比起文学、史学、哲学等分科论述来,我们有跨学科的意味;比起综合性的人文、社会科学论述,我们又相对专业化。

是否可以说:它针对的是二十世纪的“精神生活”或是“文化事件”?

没像你说的那么玄。我们的自我界定是:关注“现代中国”的人文研究集刊。如果包括社会科学的话,比如经济呀,法律呀,都弄进来,我们把握不准。谈“现代中国”,从晚清一直说到当下,大体上是这个范围。至于研究课题,虽然欣赏跨学科的论述,但不强求。只是目前的格局有缺陷,你一看就明白,中文系的力量太强了。以后会逐渐增加史学、哲学、教育、艺术等专业论文的比重。

《现代中国》的稿件来源是怎样的呢?看第一、二辑,似乎是以北大为主。

原先编辑部拟了个征稿启事,被我否决了。原因是我们的人力及篇幅有限,没能及时处理来稿,那样很对不起信任我们的作者。另外,这背后还有我的意图:办一个性格鲜明的的学术集刊,而不只是提供发表文章的园地。每辑都会约请校外志趣相近的朋友赐稿,也酌收个别自然来稿,但主打部分,依靠的是北大的同行。我相信北大有这样的学术实力。就像当年的《新青年》一样,不拒绝外稿,但希望保持明显的自家风貌。

《现代中国》上的书评和“博士论文提要”都颇受赞扬,我记得《学人》是没有书评的。添设这两个栏目的意图是什么?

《学人》不发书评,考虑的是出版周期,单就迅速推荐好书这一功能而言,半年刊无法与周刊或月刊竞争。《现代中国》之所以强调书评,每期评价近两年出版的十几本专业著述,带有推介性质,因而不管人家评过没评过。同时,我们想借此呈现自己的学术标准———从我们的角度出发,哪些书值得认真推荐。现在做的还很不理想,原因是好多专业人士不屑于或不擅长撰写学术性的书评。总的来说,这一栏还会加强。

《现代中国》的“博士论文提要”,是否只放北大的?

有人建议说也可以放一些其他大学的。目前的想法是只放北大一家。这个“提要”影响很大,好多国内外的学者都找来看,目的是借此了解北大学生的思路。最初的想法也是如此,不求别的,只希望展现这些论文的基本思路。开始也想弄其他大学的,但一着手就发现很麻烦,因国内各大学以“现代中国”为研究对象的博士论文数量很多,无论如何取舍,都是顾此失彼。而且,按目前的篇幅,一年两辑,放北大的也就差不多了。这本来就带有史料性质,不是评比,更不是提供榜样,一旦选用别的大学,就有“话语霸权”的嫌疑。

《现代中国》会采用时下学术期刊流行的匿名评审制吗?

不会,也不敢。现在中国的学术杂志都标榜“匿名评审”,我们不搞。一是没那个人力与物力,不好意思追随潮流。另外,办报办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一是争取第一,即办成某领域内说一不二的“权威刊物”;一是特立独行,要求性格鲜明,且有明显的文化关怀———此乃《新青年》以降新文化人的思路。前者以学术水平为唯一标准,需要众多专家的公平鉴定,“匿名评审”可以杜绝滥竽充数者。后者的选稿标准,并不以学术水平为唯一指标———很可能采用虽不成熟,但很有冲击力的论文,而排斥学术水平很高,但志趣完全相反者。参与匿名评审的专家能保证稿件基本达标,但不会考虑集刊的整体风格是否明晰,有无自家面貌。我希望《现代中国》不仅仅是发表论文的园地,还能体现北大诸君的学术理想及文化追求,这样一来,我们不敢标榜“公正”。如此手工作坊式的操作,属于有泥土芳香且不太规则的“农业”,而不是标准明确且规模化生产的“工业”。

您希望这个刊物面对什么样的阅读群体?发不发表当代作家作品的研究?

集刊的拟想读者当然是专业研究者。只是由于这个学科本身的特点,也可能会有不少专业以外的人士感兴趣。至于发不发表当代中国作家的论述,取决于是否将其纳入大的历史视野中来考察。若是纳入,我们很欢迎。比如第三辑上就会发表戴锦华、张颐武、韩毓海、贺桂梅等关于当代传媒和社会文化的一组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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