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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笔名能这样诠释吗

2002-04-10 来源:中华读书报 姜伟光 我有话说
北京大学王建喜的《中国现当代作家的笔名》(载2001年第10期《语文建设》),通篇谬误不只一端,如说老舍、落花生、孙犁等笔名都“概括了作品的主题”;如说闻一多是“听到一条新闻也显多”的意思,“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强烈的不满”;如说巴金是作家“想念故乡(四川,古代巴国)之心、热爱故乡之心像金子一样永远闪闪发光”等等,简直就是在“戏说”了,读后令我啼笑皆非。

我想,王先生或许是专门从事语言文字研究的,因为他多从“同音”“音近”“一字多音”或“一字双关”的角度来诠释作家的笔名。诚然,有的作家原名与笔名存在着上述情况,如蒋海澄“海澄”的方音就与“艾青”同音。但是,笔名大多是“作家发表作品时自取的别名”。既然是作家“自取”的,那么,作家使用笔名的心境、所使用笔名的内涵,也就只能听作家本人道来,而容不得他人郢书燕说、无限上纲了。

请看王先生对冰心这一笔名是怎样诠释的。他说“谢婉莹旅居国外写作时,取唐代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诗‘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一句之意,表达自己胸中恒存一颗热爱祖国的‘冰心’。”这种说法,完全不符合历史事实。谢婉莹始用“冰心”笔名是在1919年发表《两个家庭》的时候,此后诸多小说和诗集《繁星》《春水》发表时,也都用的是“冰心”。而“旅居国外”,却是1926至1928年的事情了。另外,作家为什么取“冰心”作笔名,我们还是看看作家在1932年《冰心全集·自序》中如何说的吧:“用冰心为笔名,一来是冰心两字,笔画简单好写,而且是莹字的含义;二来是我胆小,怕人家笑话批评:冰心这两个字是新的,人家看到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两个字和谢婉莹有什么关系。”难道作家对自己笔名的解释还不够清楚吗?

再以朱自清为例吧。王先生说“朱自华不仅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绽放光华,而且通过自‘清’来为青年人树立榜样。”而实际情况又是怎样的呢?据朱自清之子朱乔森在《朱自清生平著作编年简表》所述,1917年,20岁的朱自清“感于家庭经济情况不好,为了惕励自己不随流俗而合污,改名自清。”原本是用来“惕励自己”的笔名,在王先生笔下,却变成了要“绽放光华”励人的“榜样”了,岂不大相径庭!

至于说到老舍这一笔名是概括其作品“老舍(shè房舍)中的人老舍(shě舍弃)”主题的说法,更是不合逻辑的无稽之谈了。老舍著作等身,不知王先生指的是老舍哪一部作品?又不知王先生心目中的作品“主题”该当何解?许地山的笔名“落花生”只是取了与作品《落花生》篇名相同的三个字,单从“落花生”三个字怎么能看出“概括作品的主题”了呢?

这不由使我想起了40年前的一段往事。当时有一种对张恨水笔名的说法在同学中广为流传。说是《啼笑姻缘》的作者追求一位冰清玉洁的女作家,失恋了,于是“恨水不成冰”,遂采用了“恨水”作为笔名。直到上个世纪末,我读了《毛泽东张恨水细诉名号》才得知,张恨水与那位女作家压根儿了无干系,那传说纯系旧时的无聊文人或小报记者杜撰“炒作”出来的,它竟蒙骗了我们几十年!张恨水在1945年是这样对毛泽东说的:“我原名‘心远’,‘恨水’一名还是我17岁那年,在苏州第一次投稿时自己取的笔名,是从南唐后主李煜词‘自是人生长恨水东去’中截取出来的。那时,我想人生有限,决不能让光阴如流水一样白白流逝。所以取这个笔名,也好随时听人称呼,随时看到‘恨水’两字,时刻自勉,珍惜时光。”

由此我联想到:王先生的这篇文章,发表在“为语文课程服务,为语文教师发展服务”的《语文建设》上,将会起到怎样的误导作用啊!以讹传讹,又将会造成怎样广泛而不良的后果!要知道,现当代作家的笔名可是语文教学中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呢!

附带再提一下,王先生在文章中是这样引用《落花生》的:“要像花生,它虽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不是外表好看而没有实用的东西。”可是我核对了许地山的原作,却是“要像花生,因为它是有用的,不是伟大、好看的东西。”文字颇有出入。不知王先生引录的是哪一个版本?恕我直言,王先生写作时的心态是否有些过于浮躁与粗疏了?

姓氏名号,是华夏文明长廊的一道景观,也是一门学问。诠释作家的笔名,需要花大气力从作家的自述、传记、回忆录、年表等图书资料中去钩稽,来不得半点的主观臆断。写到这里,我突发奇想:在北京大学这样优越的治学环境里,如果王建喜先生能沉下心来,发愤图强,写出一部严肃的考释中国现当代作家笔名的著作来,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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