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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走来的文艺家

2002-05-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罗雪村 我有话说
今年是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60周年,正是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引发了我不久前的陕北之行。此次走陕北,不仅看到延安地区发生的巨大变化,也目睹了陕北许多农村至今依旧贫瘠、落后的现状——它不仅是物质的,也是文化的,那是一个与当下在媒体频频出镜的白领乃至“小资”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当我徜徉在杨家岭延安文艺座谈会、桥儿沟鲁艺等旧址前,当我的目光从久居都市的浮华景象移向这偏远荒寂的黄土塬时,在这个岁月的硝烟已然褪去,是非纠葛也已沉寂的地方,我试图寻绎那些从四面八方奔赴延安的文艺家在那个特定时代背景下走过的一段彷徨、曲折、执著的人生轨迹。尽管当下文艺“贵族化”、“沙龙化”颇为流行,以娱乐取代文艺教化功能的“玩文学”、“玩艺术”也颇为时尚,有人说当年延安的文艺方向于今已不合时宜,但我想,只有身处其境,才能真切理解他们的选择。没有亲历民族那段苦难岁月,缺少对劳苦大众水乳交融的感情,恐怕其心灵是很难与他们沟通的。

近日,我走访了几位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老文艺家,虽然他们当年和后来的经历各有不同,但在其革命激情已然平静,生命步入暮年时,我感受到更多的是他们仍保持着对劳苦大众、对现实生活的挚爱之心、关切之情和对人生信念的坚守。

华君武: 借用老百姓的语言表达你的思想,老百姓会乐于接受

那天,访华君武老,向他问及延安文艺座谈会对其影响。他讲自己最早是在上海画漫画,“那时我并不晓得画画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看人家画什么就学着画什么,风格是模仿带点洋味的那种。其时已国难临头,可是我画中的形象主要局限于知识分子的小圈子,跟广大的工农似乎没有多少关系。”他还说,那时偶尔也画过少量喝施粥的底层人,还画过一·二九运动,但只是见什么画什么,虽然也同情那些受苦难的人们,但并不真正懂得应该怎样用艺术去帮助他们。总之,那时的世界观、艺术观还不成熟,显得比较幼稚。

抗战爆发后,华老辗转来到延安。他看到延安到处是农民,毛主席也讲过“八路军就是穿军装的农民”,便开始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作品如何能让农民理解的问题,因而感到彷徨。后来,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了,华老坦率地说:“当时听了《讲话》,有些观点并不完全明白。要有个酝酿转变的过程。后来逐渐理解了——凡是要让老百姓看懂,首先作品要大众化,而大众化首先是民族的,比如老百姓看戏,首先爱看地方戏,像陕西人喜欢听秦腔、爱看扭秧歌,所以说,大众化与民族化是不能分割的。”华老讲,他在如何大众化、民族化上面是动了许多脑筋的:“比如《讲话》里谈到群众语言,我就开始考虑漫画与群众语言结合的问题,为此,我向《新儿女英雄传》的作者孔厥借来他抄录的老百姓歇后语、土话、成语的小册子学习,借用老百姓的语言表达你的思想,老百姓会乐于接受。”这使我想到华老那幅讥讽“四人帮”之一张春桥的漫画《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就是借用中国老百姓最通俗易懂的土话与构思独到且极具讽喻性的漫画形象有机结合为一体,从而生动表现出那位阴险的政客外强中干的嘴脸吗。华老告诉我,就是这幅漫画,群众热情肯定的来信最多。

华老的漫画作品能够为广大群众喜见乐闻,除其作品始终保有漫画的讽刺性、战斗性与通俗性外,还有赖于他辟出了一条具有民族气派的漫画新路,体现在他作品中,是形成了既宗传统又不留师迹的新风格样式,形神兼备的写意韵味,诗(文)书画一体的审美品质和取法中国书画的笔墨精神。纵观华老的艺术历程,无论是延安时期追求大众化,还是以后致力于民族化,都缘自于《讲话》的基本精神。正如华老在我画的这幅延安文艺座谈会旧址旁的题字:我的革命文艺生涯是从这里开始的。

华老今年八十有七,时有新作问世。那天,我讲到陕北一些地方的农民几年看不到一场电影,民办教师的工资也少得可怜时,华老说他听了心里难受。我临走时,华老又留住我说再唠叨几句,他拿出一张《透视学界官本位现象》的剪报讲,现在文艺界的官本位现象也很严重,比如搞展览不是由作品好坏决定宣传规模的大小,而是取决于参加开幕式的官员职位的高低……看得出,一生目光如炬的华老至今依然不改“狗拿耗子”的习气。

王朝闻: 文艺与群众之间就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辩证关系

“我是1940年冬天由作家沙汀介绍去的延安。1942年5月召开的文艺座谈会,第一次会我在乡下体验生活没有参加,第二、三次会我都参加了。记得会上,我看到毛主席拿着一个不大的本子,用铅笔在上面快速地记录着,字写得很大,一会儿一页,一会儿一页……”4月的一天,在美学家王朝闻老的寓所里,已经93岁却仍身笔俱健的朝闻老向我忆述了他亲历的那段延安岁月。当朝闻老讲到他听毛主席给鲁艺师生讲话,提到洋包子不要看不起土包子,并引了寓言《黔之驴》,当讲到洋包子毛驴被土包子小老虎吃掉了时,朝闻老说他看到毛主席还学毛驴用蹄子踢老虎的样子蹬了蹬腿,说着朝闻老站起来也摹拟着做了个蹬腿的动作。朝闻老俏皮的情态让人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也由此联想到毛主席当年讲话时那引人入胜的诙谐和风趣。进而想,或许朝闻老那既有学者的严谨与深刻,又总以平和、机智、幽默的笔调与读者交谈、商讨的文风就与延安岁月分不开。

我问朝闻老:人家评价您的美学研究不是从概念到概念,而是从感性——对生活和艺术现实的敏锐、深刻的感悟——上升到理性,从而在中国当代学术界树立了一种极富个性特征和思想深度,又生动活泼、通俗易懂的治学风范和理论品格。他答道:“我的文艺思想基础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奠定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讲话》阐明的文艺应该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和如何为他们服务的问题。我这几十年的工作也始终围绕着文艺如何为广大群众服务的问题,我看,包括向群众学习与教育群众,文艺与群众之间就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辨证关系。”这天,朝闻老还给我讲起抗战时期,他参加流动剧团,一次他在田汉话剧《中秋》中客串长工,当演到给日本鬼子下跪时,台下群众齐声高喊“不要跪!”“我闻声又站起来,双腿这一曲一直,就是接受群众教育的一次生动过程。”朝闻老在讲到他于四十年代创作的雕塑《民兵》的过程时,像老师授课一样用手转动着那件雕塑小样,讲他从对民兵生活的长期观察中选取了这样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造型设计,讲到那民兵后背的写意性与他收藏的石头的抽象美感的内在联系……他就是这样,将深刻的艺术哲理和抽象的美学思想,通过对生活和艺术现象的体验、议论,使你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走进美的生活与艺术的堂奥。

朝闻老现在每天依然是凌晨五点起床,然后裹着睡衣,手拿放大镜伏在书桌上他自制的斜式书写板前,或阅读或撰写文章。这天,朝闻老给我看一篇他刚刚写就的文章,改动很大。他告诉我,他30年前写完稿子托女儿当第一读者,“说‘挺有意思’的评价时,我就初步觉得可以,若她说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就会重来。”我想这或许也是朝闻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审美关系的生活具体化——即欣赏者和创作者的关系是互动互融的,艺术创造要适应和启迪观众的审美力,观众的审美力反过来会推动美的艺术品的创造。难怪人们说,朝闻老是将艺术生活化,生活艺术化了,这不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

罗工柳:文艺作品应该为大多数人服务,这是世界观问题,我不会改变

早在三十年代,罗工柳即开始木刻创作,因现代木刻是从欧洲传入中国的,故他的木刻也带有讲究素描关系,以阴刻刀法为主的欧化味道。1942年5月,罗工柳从前方赶回延安参加了中央召开的文艺座谈会。他回忆道,当时有种倾向,就是许多文艺家不大看得起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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