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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的希望

2002-07-10 来源:中华读书报 郭昕 我有话说
一个生活在希望中的人其实是无奈的。他只有抓住希望的手才能活下去。一个思想者,一个有活力的人如果失去了希望,就像一朵离开母体的花朵一样很快在风中枯萎。

契诃夫与高尔基是很好的朋友。他时常把自己的感想对自己的老朋友说。有一次契诃夫请高尔基到他所居住的村庄去做客。契诃夫所居住的村庄的名字叫科伊村。这里是他希望之树生根的地方。也是让他备感痛苦的地方。因为没有钱,他希望做的事情就无法实现。他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根本没有想这一个层面或者说他根本就把自己忘记了。他想把这个村庄建成一个生长理想的庄园,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生长理想的国度。他对他的老朋友高尔基先生说:“如果我有很多钱,我要在这里为生病的乡村教师建立一所疗养院。你知道,我要建成这么一座明亮的楼房——光线非常充足,有宽大的窗户和高高的天花板。我会置办一个非常好的图书馆,各种各样的乐器,还有养蜂场、菜圃和果园;可以举行农艺学、气象学方面的讲座。一个老师应该了解一切。老兄,一切!”

不知为什么,我喜欢契诃夫对高尔基说的这一段话。由此,我非常关注现实有没有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我不管他是政治家也好,有能力的企业家也好。只要他身体力行地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管是否与他谋面,也不管他是否知道,我都会把他的名字牢牢地记在心间。如果我看到或听到那一些有权力的人用一些空话打发那一些生活在苦难中的老师,我都会对他们表示深深的厌恶。

从乡间那一条小路上挣扎着走到城市中,又用了近10年的时间在城市安了一个家。回过头来看一看我的老师。我才明白他们生活在什么样的处境里。我的老师,不管他们的心灵有多高贵,可是在现实中,他们的地位却十分卑微。他们甚至比不上贩夫走卒。因为他们的工资经常被拖欠,没有钱养家,他们在家中也没有了说话的地方。我的一个中学老师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求我给他找一份工作,不管是什么工作都行,哪怕是到建筑工地上当小工,只要能挣到钱就行。可是我无法满足他的要求,他那一双手本应该是在乡村的课堂上拿着粉笔为孩子传道授业解惑的,不应该是城市中的哪一个建筑工地上的小工。在我的心目中,他们是布道者,如果没有他们的努力,我现在或许是某一个工地上的小工。可是现在这一双手却要放弃这样的事业,他说:“我不是不想教孩子们。可是一年到头只能拿到两三个月的工资,根本养不住家。”他每个月只有不到200元的工资。也就是说他每年只能拿五六百元钱。能够养家糊口他们就不会到城市里来。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放弃工作到城里的原因。可是对于老师的请求,我感到无能为力。那一天我把口袋里仅有的50元掏给了他。他向我连连道谢,说以后有了钱一定会还我的。他的那一句话像一把刀子扎在了我的心里,很痛。

在某种意义上,契诃夫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虽然我知道这一个希望根本无法实现。可是我仍然把它藏在心间。正因为有了一样的希望,我对契诃夫的作品有一种别样的感情。有一次,我在一家书店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套《契诃夫文集》。书店地下室的书全部半价出售。平常很少有人光顾,因为现在很多人买书已经不再为了阅读,而是装点门面。所以一些平装的好书很快就会被打入这地下的冷宫。可是我喜欢这冷宫。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去一次,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它不是冷宫,而是精神的圣殿。那一天,契诃夫好像在专门地等着。我一见就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放入了我的购书袋里。从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契诃夫成了我精神的寄托。

有关救助贫困儿童的报道经常见诸报端。可是我觉得更应该救助的是那一些生活在贫困中的老师。希望固然是重要。可是如果老师的营养不良,很难想象那一些花朵又会得到什么样的营养。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什么时候,中国能设立诸如“希望工程”的“园丁工程”,把救助贫困老师的行为制度化,让契诃夫的希望在中国成为现实。那么,中国的希望不是更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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