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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旧的情结

2002-07-10 来源:中华读书报 安武林 我有话说
格雷厄姆的《柳林风声》给了我们一种深切的抚慰,他使我们的恋旧情结获得了酣畅淋漓的满足。虽然它是一部经典的童话,但是其中浓郁的恋旧情结却不易为儿童所理解。我始终有一种忧虑:世界儿文经典真的那么轻松地能够为儿童所理解所接受么?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不是过于乐观了?

卡尔维诺说,经典在于重读;他还说,经典从不说它该说的说完了。当我们成年以后,我们才能明白安徒生、格雷厄姆……作品的意义和价值。也就是说,经典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重读、回味,否则,人们也就不会说“经典影响了我的一生”这句话了。有一次,列夫·托尔斯泰问高尔基:你读过安徒生么?高尔基摇摇头。托尔斯泰说;十年前,我读安徒生,没读懂;十年后,我读懂了,安徒生是孤独的,非常孤独!大师对大师的解读是那样细致而又充满了理解与同情。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我们,真的读懂了么?格雷厄姆的《柳林风声》使我激情难遏,泪花闪烁。我想起了怀特、塞尔登、蒲宁、赫尔曼、塞塞……许多大师的名字和作品……他们何其相似,尤其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恋旧情结。

《柳林风声》的文字华美而又充满忧伤,就像一首哀感顽艳的抒情诗。那些具有恋旧情结作家的作品,文字都是美不胜收的,光滑、细腻、绮丽。他们的风格是抒情的,这是他们的一大特征。因为他们对往昔的生活、岁月、人际、环境拥有了太多的爱。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一生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爱与展现自己所爱的对象的一生。《柳林风声》是非常典型的,正如批评家所言的:《柳林风声》主要是为已经和正在逝去的英国田园诗式的农村生活所唱的挽歌。也许,对孩子们说“思想”一词过于生涩、过于沉重了。但是,他们会说:《柳林风声》里的生活和风景美极了。

《柳林风声》叙述的是鼹鼠离家以后的所见所闻以及它的遭遇。书中的鼹鼠、水老鼠、癫蛤蟆、獾都有强烈的象征意味。它们基本上代表了两种生活方式、两种生活观念。其中的癞蛤蟆对现代生活、现代文明十分向往,并且热烈而又疯狂地追逐。它喜欢豪华的生活,汽艇,后来又迷恋汽车。这个丑陋、夸夸其谈、外强中干的家伙,实际上是作者嘲弄、同情和憎恶的对象。也许,格雷厄姆在选择主人公时,就已经表达了他个人的态度和观点。除此之外,其他主人公都是作者钟情与迷恋的对象,因为它们是田园诗式的生活的维系者和拥护者。他们的生活是稳定的,而且排斥变动不居的新生活,这种排斥不是绝对的。格雷厄姆在它们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与感情,我们毫不费力就能把握住作者的思想与情绪。这些风景——迷人的——与主人公是相互依恋的关系,它们不是陪衬,而是那些热爱它的人们的血肉之中的一部分。生命与自然是和谐的,融洽的,且相互敬重。

水老鼠对鼹鼠说:“河就是我的一切,除了她,我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她没有的东西,都不值得有。她不了解的东西,也不值得了解。”这种对生活的真知灼见,对自己生活环境的依恋和迷恋,简直就是所有具有恋旧情结作家的宣言和内心独白。但是,格雷厄姆并不是冥顽不化、固步自封、不愿接受任何东西,所有具有恋旧情结的作家都不是这样的,而是说他们固执地迷恋往昔生活中美好的部分,同时他们也清醒地看到了所谓的现代与文明对人性、生态、心灵、情感……的破坏。他们总和时代保持了那么一段警觉的距离,使他们不至于使自己过分狂热,也便于他们能更好地审视过去、现在和未来。

那些具有恋旧情结的作家长于抒情,因为他们要表现情、爱、美与和谐。尽管他们的作品看起来似乎离我们时下的生活远了一点(对儿童更是如此),但它们表现的却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这些作品就象母亲小时候给我们讲过的遥远的故事,但当我们有一天长大了,也有了儿女,我们会对我们的孩子继续重述母亲讲过的故事。因为真、善、美的东西,是永远值得我们怀恋并追求的。《柳林风声》的结尾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在漫长的夏天,他们四个朋友常在野树林里散步。林中的动物恭恭敬敬地向他们打招呼。母黄鼠狼把她们的孩子带到洞口,指着他们说:“看,孩子们!那是了不起的癞蛤蟆(后来转变了)!那是勇敢的水老鼠,他是一位无畏的战士!那边是著名的鼹鼠,你们的父亲常常讲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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