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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说在妙曼的舞蹈中

2002-07-17 来源:中华读书报 尹志勇 我有话说
殷慧芬长篇小说自选集,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殷慧芬是一位颇有知名度的上海女作家,这部小说选集由《汽车城》、《西郊别墅》、《和陌生人跳舞》等三部小说构成。

《汽车城》是一部厚重的工业题材的小说,此小说言说了俊友汽车公司艰辛的成长历程,记录了几代中国人为圆一个轿车梦所付出的泪水和辛酸。不知是作家们有意漠视还是无意为之,与当下时髦的“帝王系列”、“身体写作”相比,工业题材备受冷落却是不争的事实。《乔厂长上任记》、《沉重的翅膀》仿佛是一个昙花一现的梦,消失在遥远的记忆里。在《汽车城》里,殷慧芬将自己全新的现代人理念注入了这部小说之中,从而激活了这冷落已久的梦。她将俊友汽车公司置于波澜壮阔的改革语境中,官僚体制的弊端、新旧观念的碰撞、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厂房里的舌枪唇剑、花前月下的漫步、家庭中的恩爱纠葛在此得以从容展开。以轿车为轴心,引出了各种颇富争议性的话题。诸如中外合资企业到底是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搞轿车让德国人说了算,是不是有损民族尊严等。对此,作者克服了狭隘的民族主义心态,“搞轿车,我们还是小学生。我们要搞世界公认的水平,就是要让德国人说了算,然后才有中国人说了算的资格。”这番话凸现了作者世界性的眼光和开放务实的作风。现代人的理念也直接促成了殷慧芬笔下一大批新型企业家的诞生。郭大林、潘树德、潘欣华、杭天飞等人深谙现代企业的管理之道,精明而强干,颇具人格魅力,但他们决非完美,在事业辉煌的背后隐藏着他们的诸种不幸,郭大林的猝死,潘树德不幸的婚姻、杭天飞的离异,使这些人物烙上了或多或少的悲剧色彩,而这一切皆与他们的个性相关。人物性格的多层次性和复杂性不仅没有削弱作品的感染力,反而强化了人物的真实性。

以理性见长是《汽车城》的主要特色,而《西郊别墅》则充分展示了殷慧芬浪漫的诗情和对小说戏剧化的自觉追求。整个故事是在一幢神秘的西郊别墅中拉开帷幕的,三十年前,一对孪生子爱上了同一位女孩子,由此演绎了一段凄美的爱情、一场兄弟相残的悲剧;三十年后,又一对孪生子重复了父辈的路,亦爱上了同一位女孩子。不知是命定还是偶然,但两代孪生子的爱情悲剧的确发生了。与其说此小说有着浓厚的宿命论色彩,不如说这是作者的叙述策略。言说两代孪生子的爱情,从而强化了悲剧效果,给人以强烈的感染力,由此也为作者“讲故事”搭建了平台。该小说悬念迭出,情节紧凑,环环相扣,插叙、倒叙、追叙等多种叙述手法交相运用,有如迷宫,给读者留下了巨大的思索空间:不断追问路为骏为谁所杀,山强和路迪究竟是何种关系。小说的戏剧化由此得以张扬,作者炽热的情感也有如火山般喷薄而出,从而使小说洋溢着浓烈的诗情画意。而在抒情中,亦包含着作者对人生、爱情、命运的深沉思索,情感的飞扬和力的深度相融合,由此使小说轻灵而不失凝重。

也许是女人的缘故,殷慧芬对女性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关注和热情。此倾向在《汽车城》和《西郊别墅》中已初见端倪,而在《和陌生人跳舞》中,女性成为其小说的重点并牢牢占据着舞台中心。该小说通过对炎玉、萃宜等两代人在情感、婚姻上所遭遇种种坎坷的描写,再现了都市女性本真的生存状态和无穷的困惑。殷慧芬对女性的思索显然是深刻的。她不仅仅耽于大多数女性作家所习惯于“身体写作”的层面,沾沾自喜于性交的尖叫和狂欢,并自以为是的大呼这就是“女权主义”或是女性解放,而是将其笔触深入到女性灵魂的深处,从而准确地勾勒出女性独特的生活轨迹,曲折有致地传达出她们隐秘的情感体验和内心波澜。萃宜维持着一段毫无感情的婚姻,在无聊和寂寞中打发时光。她生活在现代但她始终未能走出传统女性的怪圈——女人不能没有男人。而这根源于萃宜的懦弱或缺乏独立人格。此话题已为大多数作家所阐述,也并无多大新意。真正体现此小说独特价值的,是殷慧芬力图回答女性获得独立是否就意味着幸福这一少有人触及的问题。当炎玉走进我们的视野时,天凉好个秋的感觉油然而上心头。炎玉与未婚夫阿雄的分手可理解为对独立人格的追求,然而当她通过自己的勤奋终于在上海滩拼打出一片天地,成就了一番事业时,炎玉已不再相信乃至拒绝天长地久的爱情、家庭,而是遵循在“两性相悦的关系中享受爱情,甚至性的满足”的法则。也许这是女性为建构独立的精神领地所选择的另类生活方式。但是她也为之付出了沉重代价,深爱着她的阿鸿最终也离她而去。在灯火辉煌的深处,炎玉那孤傲的身影不也正是现代女性对爱情、家庭的失望和拒绝的真实写照吗?独立和天长地久的爱情对于女性从来就是不可兼得。由此,这部小说通体散发出落寞、无奈的色彩,这仿佛与张爱玲小说中弥漫着的冷艳和洞彻肺腑的凄凉感多有相通之处。

殷慧芬展开叙述的立足点是大上海,从而使这三部小说既有着浓厚的地方特色,又有着独特的都市文化气息,前卫的思想和世界性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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