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五常所荐，读林作自然要与张作相比。而且，我以为，文章就像歌曲一样，能抓住人打动人的往往是叙事性的。张五常有过与大师们直接交往的经历，所以其作中的理论与生活很有故事性，且多为一手货。林作虽然几乎是对经济学王国广阔天地的全景描述，其中也不乏饶有兴味的掌故，但属于他自己的理论和生活却乏善可陈，可说基本上是些二手货三手货。
张五常不仅跻身西方显学的殿堂，还有深厚的东方文明积淀。我相信，哪位结构专家或作文大师来，都很难在张作中挑出太大的毛病。而林作不仅缺少古典韵味，结构上也很成问题。这可能与两人的事业不同有关。张钻的是“岩石学”：专攻学问，著书立说；林修的是“流水学”：致力办报，传递消息。工作节奏快如流水，当然容不得他引经据典谋篇布局。
与张五常作品系列相比，林行止作品系列还有一些缺憾，如错别字多，重复叙述多，内文不少小标题文不对题等。这反映了林作编辑出版上的仓促。可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书呢？
想到这里，我点起一支得意烟，一边为林行止的仓促寻找答案，一边顺手翻开今年7月号的《读书》。不料，读了扉页上陈四益的一篇短论后，我简直有些汗颜无地。该文写道：
听讲话，读文章，要紧的是看他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思想，而不是看他哪一句话说得不妥或不当。何况那不妥或不当，或许并非思想者的不妥或不当，而是判定思想是非者的不妥或不当，因为判定思想者也是人，或许是比思想者更低能的人。
这段文字似乎给了我一记耳光。
林行止是坚持正义、兢兢业业并卓有成绩的报人。仅就这三本书而言，其中有价值的信息很多。比如，十多年前我还曾向学生兜售列宁的一句话：破坏一个国家的经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破坏它的货币。谁料，读了林作才知那是背给列宁的一个黑锅。那句话原是一个叫拉宁的人说的，是读音上的相近造成的讹传。
再说，天天审版，夜夜作文，版面或文章中一点儿瑕疵不留，怕是连神仙也难做到的。况乎某些“瑕疵”未必就是真正的瑕疵，而是评判者的误解、挑剔或别有用心。好在林行止身在香港，即便有类似本文这样尖酸刻薄、不足为训的评判见诸
报端或某种文件，也不用担心会有审读人员去给他上纲上线，或从他薪水中扣掉一些熬夜熬出来的血汗钱。
这样看来，假使有人说我这篇书评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是彻头彻尾的“低能者的评判”的话，我也会哑口无言，心悦诚服。此外，既是一堆垃圾，此文本是不该发表的。考虑到我已堕入低能者之列，也就不恤人言，让低能者的小聪明曝曝光，见见笑。如是，今后像我这类低能者及其评判语或许会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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