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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为鉴”和从“史”学坏

2002-09-11 来源:中华读书报 张恩和 我有话说
“以史为鉴”,通常都是从正面积极地告诫人吸取历史的经验教训,以便更好地把握自己,大到治理国家,小到自我修养,都应该走正道而不要走邪路。应该说很多人都是这样做或愿意这样做的。

最近读吴小如先生的文章《“以史为鉴”》(载《中华读书报》2002年6月5日3版副刊《家园》),心中为之一震。因为吴先生明白点出:“有些人是从来不肯、也不屑于‘以史为鉴’的;而懂得‘以史为鉴’的,却往往是那些从来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于是‘以史为鉴’也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标准和‘两种不同’的理解。”从吴先生的话,我受到很大启发:原来“以史为鉴”只是对一部分人有用,是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如此做的。

顺着吴先生的思路我又想,可怕的还不只是一些人“不肯、也不屑于‘以史为鉴’”,而是他们更从反面去看历史,从历史中吸收一些对自己有用的“学问”和“本领”,从而使自己能够更奸更坏。

历史不光教人学好,也能教一些人学坏——我这样说不是有意亵渎历史。历史确实是一面明镜,是好是坏都可以照得见自己的影子。问题是什么人看历史。有一句话说:“老莫看《三国》”。这不是说《三国(演义)》这本书不好;相反,《三国》确是本好书。问题是一些人(其实不能简单地说所有老人),原就比较世故,再读《三国》,就可能学到更多的奸诈、凶狠和毒辣。《三国》是一部写历史的小说,对于整个历史,又何尝不是如此!

前些时从《新民晚报》上读到一条消息,觉得也可以印证我要说的话。这条消息说:上海有位著名的书画鉴定家积累了几十年的经验,炼就了一双识别书画制假的火眼金睛,有人劝他把这些经验整理出版,他也觉得这对学习书画鉴定的人会有助益,但又担心制作假画者也会利用这本书,做出来的假画就更具欺骗性。据行家说,这样的担心并不多余。上海博物馆的专家们曾编撰成一套中国古代书画家的印谱,这本书对书画鉴定起了很大的作用,但制假者也利用这本书,制出的假印章和真印章一模一样,这套书也成了制假者必备的“工具书”。试想,像这样正面的经验都可以反面读,学历史岂不也是一样吗?善良的人当然是“以史为鉴”,从中得出应有的教益,一些奸人则会从历史中吸取反面的“经验教训”,使自己坏得更精,坏得更有水平。这又有什么可以骇怪的呢?其实吴先生文中举的例子也说明这一点。那些“替军国主义者的亡灵招魂、不承认屠杀邻国几十万无辜人民是犯罪”的人,何尝不知道历史的结论,可他们胆大包天,干脆“在教科书中改窜史实”,就是吸取了历史的经验教训——不让人们知道历史真相,实行“愚民政策”。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够绕过历史,更好地“以售其奸”。他们这样做,难道不是比那些老军国主义者坏得更精,坏得更巧吗?

周作人也不止是不肯“以史为鉴”。以他的学识,他肯定知道历史上所有“叛徒”的可耻下场,但他还是要做叛徒。他是吸取了历史上做叛徒的“经验教训”,不是赤裸裸地做低三下四的叛徒,而是巧妙地把自己打扮成为了“保护北大校产”,不得不入虎口下地狱的“殉道者”。这样披上“文化”的外衣,抹上“自我牺牲”的粉脸,(亏他脸皮厚!)不是比历史上的叛徒更具欺骗性吗?

历史并不遥远。“文革”时期“四人帮”大搞法西斯主义,连许多具体做法(诸如搞“领袖崇拜”,组织“红卫兵”,动辄游行狂呼,随便抓捕人批斗人……)都是从当年希特勒那里照抄照搬。他们不但从历史中学得许多东西(另一种“以史为鉴”),而且对它们加以改进和发挥,做得更厉害,更“革命”。

鲁迅在《准风月谈·前记》中有一段话很有意思。那是:“柳下惠看见糖水,说‘可以养老’,盗跖见了,却道可以粘门闩。他们是兄弟,所见的又是同一的东西,想到的用法却有这么天差地远。”和这意思相近的在《集外集拾遗·〈绛洞花主〉小引》中也还有一段话:“《红楼梦》是中国许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这名目的书。……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看来,什么好事物,看的人不同,出发点不同,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这也就难怪人类自有史以来已经是几千百年,有人确实“以史为鉴”,从中学得许多好东西,社会因此不断发展进步,而与此同时,一些奸人也从中学得许多坏本领,大大提高了他们做坏事的水平,否则,人类社会早应该是到处莺歌燕舞,四海一片光明,又哪里会有现在这样许多的坏人坏事,有这样许多的麻烦和困难,要我们付出代价,与之作殊死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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