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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读哈代，你不会真正明白经典的魅力。我们似乎已经习惯沉湎于用各种理论解构文本，而往往忽略了阅读的乐趣。哈代的《卡斯特桥市长》（曾胡译，译林出版社）却不仅可以让人从容批评，更带给你久违的读书之乐。在这篇人物命运交错的小说中，固然蕴涵着文学批评家所看到的人性与资本、个人与社会的争斗与发展，即便是纯粹地欣赏，故事和人物也同样让人掩卷良久，依然动容。
与哈代的其他后期小说一样，在《卡斯特桥市长》中，主导故事和其他人物命运的依然是小说的标题人物，卡斯特桥市长迈克尔·亨查德。亨查德年轻时酗酒轻狂，酒醉时卖妻鬻女，幡然醒悟后凭借执著与努力经商成功，还被选为卡斯特桥市长。然而，当他的前妻与女儿来到卡斯特桥后，一心赎罪的他在与命运的抗争中逐步走向崩溃。亨查德是小说的中心，他几乎左右着其他所有人物的命运，上至妻女，下至仆役，他们的生活几乎都在亨查德的操纵中。在改变他人命运的过程中，亨查德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卖妻让他觉醒发奋，事业有成，最终还是这一事件使他没落。从这个意义上说，亨查德试图改变命运的努力从来没有成功过。
值得注意的是，在亨查德与他人的命运交错中，对伐弗雷的挽留，却改变了伐弗雷和他自己的命运。与亨查德的相识，使伐弗雷从籍籍无名的苏格兰小子成为富甲一方的殷商，并取代亨查德当上卡斯特桥市长。亨查德却由于对伐弗雷的妒忌、排挤，招致生意失败，并失去市长之尊。如果放弃以亨查德为中心的既定阅读模式，以及传统的人性对比阐述，那么伐弗雷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与亨查德一样，他也是作品的题名人物，同样是卡斯特桥市长。他的发迹经过带有亨查德的影子，恰好是对小说中没有交代的亨查德生活中一段空白的补充。在深沉的亨查德和单纯的伐弗雷之间，哈代并没有加入任何过渡性人物，他以两人经历、情感和生活的相互补充，喻示着两者统一的必然性。亨查德和伐弗雷所包蕴的品质、人性和命运，存在于每个人的身上，生活就是在两者的矛盾与和解中演化。
作为生活场景的卡斯特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城市，象征着社会道德规范的严谨有序。古罗马人的路经过卡斯特桥通往各方，小说的主要人物也经过这里，走向成功或没落。如果说人生如冬鸟过舍，那么卡斯特桥就是飞鸟在风雪中的庇护所。在这里并没有绝对的安逸，失意的人们要在卡斯特桥上作出哈姆雷特式的选择。亨查德和伐弗雷的故事表明，哈代从来不是个宿命论者，在他看来，生活就是选择与别人命运交错的结果。
出于对女性人物的钟爱，哈代在伊丽莎白·珍妮的命运中写出了理想的生活态度。伊丽莎白·珍妮命运坎坷，面对复杂的家庭关系和爱人的背弃，她一直坚毅地生活，对亨查德的关怀和对伐弗雷的爱慕始终如一。对于生活，她的态度实际而通透：所谓幸福不过是一部完整而又痛苦的戏剧中一段偶然的插曲而已。哈代以伊丽莎白·珍妮幸福的家庭生活为小说作结，寄寓着面对生活中命运交错的坦然态度。即使欲说还休，也还要认真地生活。
印度哲人室利阿罗频多说，大多我们过忙于生活和思想，没有余闲沉默而观看。《卡斯特桥市长》让我们可以沉默观看他人的生活，又得浮生半日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