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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转化,还是转捩与新生

2002-11-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刘贵欣 我有话说
研究中国哲学的人都知道,虽贺麟在20世纪40年代既已提出新儒家的概念,但时至文革结束,随着对上世纪哲学家资料的发掘,尤其随着港台及海外文化对这一概念的认同,国内80年代以来对新儒学的研究遂成为重要的学术热点。这一挖掘前贤对中国文化的贡献之工作,不消说自是善事。但是,遗憾的是基本无批判地承受了海外新儒家学者对此问题的研究理路和思想框架。这一研究理路和思想框架基本的就是:被认定为新儒家的人物在中西古今的文化大争论中,是属于文化保守主义的阵营;作为文化保守主义者,他们虽然对时代的潮流有所回应,但回应的思想工具却是旧学说,回应的目的也是为延长旧学脉的。所以,这些人,虽然由于其因应时代潮流,对旧的学说作了一些修正,但却仍然是以承往圣、继绝学为自己的根本担当的。这种情况,不能不说是符合大多数新儒家的实际的——例如,是符合冯友兰、粱漱溟等人的实际的。

但是,这种定性也符合熊十力的思想实际吗?《中国现代哲学的创生原点——熊十力体用研究》一书的作者对此的结论是否定的。作者首先以丰富的资料,力证了熊十力先生主要是旧学脉的打断者,而不是它的承接者。在古老的中国纳入世界文化潮流的情况下,是作为中国现代哲学——一门常常认为是属于西学、而中学所无的学问的创立先驱。作者证实了,熊十力先生为学的语言平台是西方的哲学系统,虽然他在这个系统下阐发的是中国哲学的精华。

作者首先以熊十力的语言论证了熊十力所从事的是哲学:

“吾学在究体”、“哲学发端,只是一个根本问题,曰宇宙实体之探寻而已。(《十力语要》,中华书局版395页,张著《代自序》注(3))

“《新论》明举体成用,绝对即是相对。摄用归体,相对即是绝对。启玄关之秘钥。燃孤灯于暗室。庶几本体论,宇宙论,人生论,融成一片。”(熊十力《为诸生授新唯识论开讲词》。张著《代自序》18页)

作者以熊十力的夫子自道,说明了熊十力学说的现代性质。同时,作者更以现代许多著名学者的精湛评论,说明了熊十力是旧学术的转捩者:

“对熊十力哲学的独创性,我们在《新论》文言本马一浮序中即可见之甚明。对此,石峻先生亦甚有深见。他说:“熊十力先生是一个富有独创精神、不喜好依傍门户的哲学家、思想家”,而不是一个某家某派的专家和经师。因此,把熊十力简单地称为“纯儒”或所谓“儒家正统”,他认为是不妥当的。同样,景海峰也看到了熊十力哲学的这一特征,他说:熊十力的“由佛转儒,归宗孔子,并非宗教式的皈依,而是开拓视野,吸收更为丰富的思想养料以充实自己的学说。他对儒家的扬弃正像他对佛学的改造一样,都是站在自己的哲学立场上,以‘六经注我’的态度,随意发挥和裁剪,取其有用而除其糟粕,融入自己的体系。”而郭齐勇对熊十力的“宗儒”作了这样的分析:他对秦汉以后的封建化了的儒家都是否定的;而对孔子本人的崇礼,则是“给孔子穿上中山装”,作为一位资产阶级革命家来崇礼的!这些,对我们把握熊十力哲学的独创风貌和熊十力的哲学家性质,——归之于我们把体用论理解为一种独创哲学而不只是对哲学史的继承,应是深有启迪的。”(见张著18页)

在此,一个重要的问题是,作者为什么如此看重熊十力是旧学术的转捩,而不是泛泛的“新儒家”;为什么不认同他是新儒家,而是中国哲学的现代创生者呢?就因为作者深研熊著,而深执这样的观点:

1、儒家学术,作为封建的意识形态,由于其在漫长专制社会中的奴化和变质,其固有的局限性使其不能成为现代中国的思想武器。而文化世界化的进程,则是不可阻挡的。

2、熊十力既认为儒术之如此腐败不可依——张著对熊十力轻蔑秦汉后儒的言论引述极多——那么,他又为什么会自认其为“新儒家”呢?虽然,熊十力有时候亦称“弃佛归儒”,但作者认为,这,正是认识熊十力学说的障眼者而不是其实质。熊十力哲学的实质是什么?这只能是“平章华梵,低仰中西”,“吾学,主创而已”,是六经注我,而不是我注六经。

3、作者之所以认为视熊十力为哲学家深于视之为“新儒家”,是因为作者认为,熊十力既认为世界化的潮流既浩然无阻,那么,我们就应当以世界性的哲学语言去回应世界哲学向我们提出的问题。他从这一视角来看中国文化,不但认为中国文化是有哲学的,甚至于其精深决不亚于西方哲学,以至于认为应该以东方学术对峙西学。熊十力认为,中国学术自有自己的大本大原,因此无求于西方;认为秦汉后的中国文化固是“病文化”,但渊源更长的易学,作为真正的“哲学洪宗”,使中国的哲学思想独具异彩,而无须抛弃固有,学步于西洋。认为西学固长于“质测”,长于科学,则哲学的至高任务则是本体论、认识论、人生论冶为一炉,以成为人学的最高境界。

《中国哲学的创生原点》一书,以此而提出熊十力不是旧学脉的承扬而是旧学术的转捩,提出与其把熊十力视为新儒家莫如把熊十力视为哲学家;提出熊十力从《易》而悟得的体用思想是中国现代哲学的创生原点。这些观点,他人未曾明确提出。它对我们重新认识熊十力,重新认识中国现代哲学,对我们反思新儒家和新儒家的阵营,不是都具有启发意义吗?我想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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