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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舒芜

2002-12-25 来源:中华读书报 丁东 我有话说
去年初,《博览群书》组织有关舒芜现象的讨论,我曾发言,把这个争论归结为知识分子伦理底线问题。我当时认为,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境,伦理底线有不同的内容,不同的要求。舒芜先生1957年被打成右派,受了很多苦,80年代以来写了不少好文章,但绝大多数胡风案的受难者仍不原谅他,其中必有原因。需要弄清的是,是这么多受难者偏执,还是舒芜越过了底线?当时的知识界,只有吕荧这样极个别的人敢于公开表示不同意见。历史已经证明吕荧了不起,令人敬重。绝大多数知识分子都参加了批判声讨,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不是丑陋的,怯懦的,起码也是糊涂的,盲从的。在吕荧和大家之间,划一条线很必要,否则没有美丑的区分,没有人格的引向。受难者可以原谅参与过批判的多数人,包括当时公开写文章的许多文化名人,但是不原谅舒芜,这是因为还有一条线,就是做人的底线。如果把政治运动比喻为一场洪水,吕荧那样的是砥柱中流,大多数是随波逐流。但还有一种人的作用是推波助澜。推波助澜和随波逐流的区别也不能不讲。对胡风的不满可以追溯到40年代的理论之争,但把胡风打成反革命集团头子,是让事态升了级。舒芜主动将胡风给他的私人信件引入批判文章,客观上是为这场大灾难提供了导火线。这个行为就越过了做人的底线。他当时的主观动机是什么?这些信件的交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整理者是舒芜还是林默涵,还是别的什么人?这些细节关系到责任的轻重,但都是底线以外的事情了。

今年,我读到许福芦撰写的《舒芜口述自传》,又有一些新的想法。在《口述自传》中,舒芜先生说——

我可以确切地说明一下,所谓“交信”,根本就不存在。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交过什么信。当时,只是《人民日报》编辑叶遥奉命给我出了一个“关于胡风的宗派主义”这个题目,向我组稿,我觉得宗派主义这个问题,在当时批判胡风已经达到的程度上,是个“不上纲”次要问题,而且也符合我对胡风早就已有的想法(觉得他太孤立自己),所以就接受这个约稿。我所指的宗派主义,主要是指胡风对于文艺界许多人一概过于否定,过于蔑视。这在他的公开文字中表现得还比较含蓄,在私人通信中就说得很明显。我的文章要说清楚这一点,就不能不引用胡风给我的信。《人民日报》要发表我的文章,叶遥为了核实我文章中所引用的胡风给我的信原文,向我借信去校对,是借用一下,我就借给了她。“借出去”和“交上去”这两个性质完全是不一样的。我写的文章,引用了胡风给我的信,《人民日报》要发表这个文章,编辑部为了业务上慎重的需要,希望借书信原件去核对一下,这有什么不可以?何况叶遥女士既是编辑又是我的老熟人。

从舒芜先生的角度考虑,我觉得这样的解释自有其道理,值得作同情之理解。我的某些判断,或许简单生硬了一些。然而,教训还是值得总结的。从外部环境而言,国家真正走上民主化法制化的轨道,才能从根本上避免文字狱。从知识分子方面来说,文人难免要参加一些笔墨之争,这本是文化活动的常态。但在文字狱完全进入历史博物馆之前,文人还是应当多存几分谨慎和自律,防止自己的文字成为权力者加害别人的由头。否则,导致别人受到伤害,历史后果可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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