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真有点别出心裁的蒙古古军歌，是我在抗日战争时期从一位专门采集少数民族曲子的朋友那里得知的，从未见过书面的记载。据说是13世纪初蒙古族英雄铁木真、也即是成吉思汗大帝亲自制作的。这位采风的朋友从一个蒙古族老人那里得到，是谁译成汉文的也不知道。这类琐事《元史》上是不会记载的，是否出于成吉思汗无法考实。但不论如何，这首军歌的歌词确实像上世纪前叶一种名叫“百龄机”的滋补药的广告词：“有意想不到之效力”，颖异得使人读过一遍就不会忘记。歌词的第一句是——
我们的队伍是群羊，
怪哉！羊是十分温良驯善的动物，在动物界是弱势群体。从来只用虎豹等猛兽来形容凶悍勇猛之师，怎么竟以羊来比拟自己的军队呢？您一看下面的歌词就不禁要拍案叫绝了：
翻山过海万里长。 敌人好像是草场， 我们一会儿把它吃得精打光。
这歌词又是地地道道的游牧民族的感兴，不但羊群和草场与蒙古人民的生活密迩，更其蕴含着一个非牧羊人所意想不到的妙处：牛马吃草只吃茎叶，而羊吃草却是连根啮尽的。这就意味着彻底消灭敌人，斩草除根地全部彻底歼灭之。
军歌是鼓舞士气使之克敌制胜的，但事物的强弱胜负之数，系于双方的对应关系。羊不是猛兽，但如对方是草，羊就成了克敌制胜的强者。这首军歌的机趣就产生在这一敌我的对应关系上，这合乎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其实，文化上的升沉亦犹此也。如果是在头脑清楚的人面前，则导人做白日梦的武侠小说，三角四角要死要活的言情小说，脑后长着豚尾的皇帝小说之类，便不值一哂，都会以厌恶不屑的态度对待这类“精神复辟”。可是这些玩艺如今却偏能征服大群大群的（对不起）愚众，如羊群之临羊场，这岂不也是“羊草效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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