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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在我的春天

2003-03-26 来源:中华读书报 谷未黄 我有话说
江南的第一次大雪,比去年迟到了11天,因此幸运地成了春雪。这是我的小狗“老公”经历的第一个春天,它和我趴在7楼的阳台上,惊奇地望着天空飘落着这种杂乱的花絮,望着远处面包似的屋顶和一棵棵伞状的树冠,它兴致勃勃地下楼了。小时候,先是一声惊雷,然后大雪漫天而至,外婆告诉我,这是雷公发怒,打碎了月亮那只乞讨的饭碗。这个春天为我的小狗铺下一块洁白的地毯,它回家的时候,白白净净的脚趾一尘不染。它在我的面前随意一抖,顿时从它身上卸下晶莹的雪花,我搂着“白狗王子”的脖子,谢谢它为我驮回这吉祥的瑞雪。

确实,这么好的雪地,不出门走走有愧于上天的恩赐。我带着女儿走向郊外的村庄,那个地名叫三店的山坡地带,有一间我们新购的房子。路途上的狗狂吠着,我们虽然是陌生的朋友,它们并没有伤害我的恶意,因为这个春天,我的身上充满狗的气息,它们知道我是一个热爱弱小动物的路人。我的这间沉浸在幸福的乡间的房子,建筑面积155平方米,复式结构,20平方米的超大露台,由我的23位朋友无息贷款,让我如愿以偿地奔了“小康”,回到村庄。

我的这个精神家园目前只是一个毛坯房,根据我老婆的意思“先树木,后树人”,把绿化工作提前到位。客厅置有菩提蓉,饭厅置有鱼尾葵,书房置有夏威夷椰子,卧室置有滴水观音……我的坡形屋顶坐北向南,L型露台左右毗邻。楼上虽然已是大雪封门,我的那个小小“院落”,被积雪美化了面容,桂花、樱花、腊梅……包上了一层玲珑的薄冰。我怕它们停止了呼吸,把这些笨重的陶钵一一移到室内解冻。我想这些雪花是真正的无污染的太空水,我收集了露台上的所有雪花,让女儿把它们扮演成猪马牛羊,统统派送给在室内越冬的白兰、海棠、茉莉、石榴、芍药、牡丹、满天星、钻石玫瑰……

我一次又一次地企图从城市的喧嚣中逃脱出来,因而有几分敬仰王阳明的傲骨。500年前,35岁的王阳明因反对权臣刘瑾,被迁杖四十,谪贬贵州龙场驿丞。龙场地偏山穷,可就在这困苦的环境中,王阳明与坎坷的命运和病魔抗争,潜心研究,终于创立了以“良知”和“知行合一”为核心内容的心学体系,“龙场大悟”使王阳明成为了中国近500年来思想变革的先驱。弹指一挥间,历史风云湮灭了多少人的足迹,但王阳明的思想仍像一轮独具魅力的明月,闪烁其哲理的光芒,彪炳千秋。

在闹市的边缘,终于让自己像一缸混浊的水,慢慢沉淀下来,于是安静地倚在窗前赏雪;于是想,在冬天或春天,遭遇一场雪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想到自己这一生一路走来,一路上所受的挫折,所受的屈辱,无非是一片云一片雨一片雪的过程,在环境温度降到零度以下的时候,降到适合雪产生的时候,一个大彻大悟的美诞生了,一个冰清玉洁的品质形成了。在这种条件下,假如你能证明你是雪,谁还能怀疑你最初的身份和品质?

所以,我不仅回忆,而且常常怀念,那些落在我的天空的雪,那些最有资格被称作雨水的物质,常常乘坐着云朵经过我们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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