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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赋

2003-08-27 来源:中华读书报 易鑫鼎 我有话说
每个人都有一份怀念家园的心情。这家园情结,是人生最初旅程中一段优美风光酿成的。它挥之不去,终身难忘。不妨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篇“家园赋”。古人对此留下了不少佳作,至今读来还很耐回味。像《诗经》里的《东山》,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庾信的《小园赋》等,都一再表白了对家园的怀念。到了近代,人们怀念家园似乎不再一味地赞美,而是有所保留和批评了。最典型的例证,要数鲁迅的《故乡》和《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名作。这变化是时代造成的,家园的景况赶不上社会的变化。那些风物固然值得回味,个人的经历和见识增长了,家园的不完满处就看得多且深了。

我的家园情结,和小时候学唱的那首歌很有些关系,我还记得开头几句:“我家在江南,门前的小河绕着青山。在那繁花绿叶的村子,我懂得怎样笑,怎样歌唱,啊……江南,春三二月,莺飞草长,满天的轻云,在草坪上荡漾……”我至今不知道这歌词的作者是谁,但我总觉得它所描绘的,就是当年我家所住的那个村落的景象。不须多说,那是一个安静优美的处所。稍大一点,父亲教我读《贤文》,其中有一则《朱子治家格言》,我还记得几句:“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要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教育,铸就了我的“家园情结”。我常常怀念的家园,就在那安静人少的乡村,自然环境好,生活很简朴。

后来呢,社会变革的大潮,把我“浮”出了家园,“涌”到了北京,并成了北京的一位老住民。开头20多年住“集体宿舍”,几乎没有所谓“家园”观念。后来七折八算,让我辈有了“优惠”的房子,“物质存在”一下子滋生了许多“思想”,人们“安家立业”的想头猛然增长,于是忙着装修、添家具、养花木、养宠物,种种“赏心悦目”的事儿,可谓“层出不穷”,而且“不辞辛苦”。——我对此却不怎么上心。总觉得这“房子”不过是个“住所”,说不上什么“家园”。我还受了鲁迅老爷子的启发,觉得老家固然值得怀念,若是回去过日子,就有许多的不便,最突出的是缺少朋友和信息,再加之天热、多雨、多蚊虫,衰老之躯是难于适应的。况且,原先那“安静人少的乡村”,时下还存在吗?……没多久,这里改称“社区”。私下以为,这名称虽然是外来的,却是“集体宿舍”一个恰当的替代,还和我意念中的家园划清了界限。老子云:“其名不去”。它会延续很久很久的。

为了安居乐业,主管者在社区搞了许多建设:修道路,种花木,铺水、电、气管线,建小游乐场等等,花费不小,成效颇为可观。人们都说,“这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以为“还是叫社区好!”这里有许多朋友和熟人,“晨练”或遛弯儿见了面,总会有许多对味儿的话题。人们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习性爱好也不同,矛盾自然有,但互相照顾和礼让,相处还是融洽的。顾炎武曾说,南方人“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北方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三百多年前,这批评可能是切合实际的。时下的人们无分南北,和先前是大不相同了。人们衣食无忧,休闲时间多,见识广,信息灵,在谈今论古的说笑中,时常爆出一些“高论”,着实耐人寻味。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傍晚时分,许多孙子辈的孩子在游乐场尽情玩耍,他们的父母多在外单位工作,再过10年20年,他们就是社会“主力”了。有朋友笑着指点说,“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这是用“名言”说笑话,还揭示了一个“真理”:社会人生是流动变化的。这游乐场就是孩子们“快乐的家园”,也铸就了他们的“家园情结”。日后,他们多数人会另选住地,却会回味这“家园风光”,也将不满这“家园”。“家园赋”是每代人都有的作品,其内容和含义是不同的。它们越是不同,也就显示了社会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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