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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文学西播前驱

2003-09-24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何琳 赵新宇 我有话说
中国译介活动源远流长。晚清以降,中国译介活动经历两次主潮:一是在“五四运动”前后,一是文革结束,改革开放之初。与这两次主潮中,中国作家、翻译家将大量外国文学著作译介到中国,即所谓“拿来主义”相较,中国优秀文学作品、文学理论在同时期向国外读者的译介,即所谓“送去主义”,无论从质、从量,还是从影响力上,均难望前者项背。从这个意义讲,中国与国外双边或多边文学、文化交流活动多有失衡。

《中国文学》(Chinese Literature)是新中国第一份,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份面向西方读者,及时、系统地翻译、介绍新中国纯文学发展动态的多语种国家级刊物(英、法语版,国内、国外均有发行)。《中国文学》自1951年创刊,到2001年停刊,为初步扭转上述失衡现象作出独特贡献。

1951年10月,由时任外事局领导的知名剧作家洪深提议并参与,在时任文化部领导的周扬和茅盾的支持下,刚从英伦归国的知名作家、翻译家叶君健、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及其夫人戴乃迭(Gladys)和美国友人沙博理(Sidney Shapiro)一道,创办《中国文学》第一期。直到1954年,杨宪益、戴乃迭和沙博理是《中国文学》仅有的三位译者。杂志装帧和版式则模仿《苏联文学》(《苏联文学》,SOVIET LITERATURE,是苏联作家协会出版的月刊,有英、德、波兰和西班牙语版)。杨宪益在回顾创刊初衷时谈道:“1950年,新中国建立不久,一些外国友人表达了对中国新文学的兴趣。而从四十年代到解放之初,国内的确我们注意到,涌现出不少反映中国人生活新的一面,和迥然于国外所知的新人物形象的一面的作品。”(《<中国文学>三十年》,1981,No.10)这就自然需要开辟一扇新的窗口来反映它,《中国文学》应运而生。

《中国文学》第一期刊发沙博理译孔厥、袁静长篇小说《新儿女英雄传》和杨宪益、戴乃迭译李季的长诗《王贵与李香香》。从创刊到1953年,《中国文学》为不定期出版,此间翻译选材的偶然性亦较大。1952年刊发了沙博理译赵树理小说《登记》和杨宪益、戴乃迭译《阿Q正传》。1953年出版的两期,先后刊发了英译《太阳照在桑乾河上》和英译歌剧《白毛女》以及英译屈原《离骚》,并附有郭沫若撰写的介绍屈原的文章。其中,英译《离骚》是《中国文学》首次刊发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译作。对此,杨宪益谈道:“翻译、介绍屈原,那是因为当时人们视它为超越民族、国家的文化典型来加以纪念的。”

1954年《中国文学》改为季刊出版。著名作家茅盾出任主编,叶君健为执行编辑,沙博理和杨宪益夫妇为主要翻译者。翻译选材征求了新成立的中国作家协会的意见,以解放前北方解放区的文学和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为主。1958年,《中国文学》改为双月刊,次年改为月刊。1964年首次推出《中国文学》法文版(季刊)。

笔者注意到1954年在北京召开的“国家翻译工作者大会”,在一定程度上强调了翻译工作者的主体地位和贡献。其影响在《中国文学》的直接反映,就是自1955年到1966年,在每篇译作结尾标注译者。

文革十年,《中国文学》虽运转,但已成为那个时代的“传声筒”,刊登了许多诸如《反“孔”战争最前线》、批判老舍小说《猫城记》等的荒唐文章。此间,翻译选材单调,多涉及“高大全、红光亮”式的英雄形象,而《中国文学》的译者身影再难觅到。

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是20世纪中国文学译介史上第二次高潮。刚刚历经史无前例的文化浩劫,从极左思潮中摆脱出来的中国读者强烈渴望重回世界文学殿堂,而十年文革中备受摧残的中国翻译工作者,更是满怀热忱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翻译事业中,翻译热情空前高涨。加之文化政策上“双百方针”的重新提出,这都为《中国文学》的隆兴创造了契机。1976年文革结束,茅盾重新出任《中国文学》主编,杨宪益担任执行编辑。叶君健于1974年离开编辑部,转而投向文学创作。1979年茅盾出任《中国文学》新编辑委员会主编。直至1981年3月茅盾去世,除王蒙《蝴蝶》标明译者戴乃迭和老舍《正红旗下》标明译者Don J.Cohn外,其余各篇译者均被隐去。

1981年至1987年杨宪益历任《中国文学》执行主编、主编和顾问。在任期间,他对《中国文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中国文学》面貌为之一新。

首先,翻译选材丰富多样,凸现了鲜明的时代感和民族特色。除传统的中短篇小说、长篇小说节选、诗歌、戏剧剧本外,《中国文学》新增了对诸如民间寓言、民间故事、游记、回忆录和中国传统曲艺体裁——相声等译介。同时,中国作家、艺术家访谈、侧记、印象和中国文学、文艺最新动态、讯息亦穿插其中。在译介作家选择上,既有当代现实主义代表作家如谌容、从维熙、蒋子龙、高晓生、陈忠实、贾平凹等,又有先锋作家如莫言、残雪、阿城、扎西达娃等。中国古典文学作家,则有蒲松龄、罗隐、沈括、袁枚等。

其次,栏目设置上,注意考虑国外读者接受。新增“致读者”(To Our Readers)一栏,主要包括:译作简介、栏目和版面更新变化说明等,以最大限度便捷外国读者的统览。杨宪益谈道:“我们的读者来自世界各地,各行各业,不同社会阶层,因此他们不可避免地有不同的诉求。一些人喜欢更富学术气的中国文学,以提供给他们进行研究,另一些读者更希望我们使它更为大众化,更富亲合力,以提供给非专家型读者。我们正在努力使我们的杂志更多地兼顾学术性和普及性,以进一步提升读者的阅读兴趣,提供老少咸宜的作品。我们坚信,真正优秀的文学,是能够超越时间与空间的藩篱,散发出无穷魅力。”(《〈中国文学〉三十年》)

第三,译者队伍建设上,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笔耕不辍,又吸收喻王番琴、胡志挥等一批精通西文,更有良好中国文学修养的国内译者,和Howard Goldblatt、W.J.Jenner、Alex Young、Alex Young、Don J.Cohn等母语为非汉语,兼有一定中国文学文化修养的国外译者加盟《中国文学》。不同文化背景的译者因相同的志趣集结在《中国文学》周围,相互研讨与切磋,这无疑为《中国文学》稳步走向世界提供更为可靠的保证。值得一提的是,自杨宪益先生主持《中国文学》后,译者之名重现译作之尾。这看似微末的变化,却透露出国内学术界对译者主体地位与独特贡献的觉醒。

杨宪益卸任后,王蒙、贺敬之、唐家龙、凌原先后主持《中国文学》工作。《中国文学》紧扣新时代脉搏,力图呈现中国当代文坛的主脉。刘震云、刘醒龙、余华、迟子建、毕淑敏、池莉、毕飞宇等作家作品成为此间译介的重点。为庆祝香港回归,《中国文学》特选译香港著名作家金庸的《书剑恩仇录》,次年又刊登英译电影剧本《鸦片战争》。1999年推出的“国际汉学”栏目,则是希望从海外汉学家的角度审视中国的文学与文化。此间,中国古典文学的译介,如初唐四杰诗、边塞诗、古今山水诗、花间词、志怪小说、笔记小说、话本小说等,更富系统性和连续性。

20世纪末,《中国文学》的发行量从数万册锐减到3000册左右。为了扭转被动局面,《中国文学》于2000年全面改版,改版后由季刊变为双月刊,由英文版改为中英对照版。新版推出后,各方反响较好。尽管如此,《中国文学》还是于2001年年初停刊。究其停刊主要原因,笔者以为有二:一是纯文学刊物读者群相对较小,在国外读者群开拓受阻的情况下,又忽视了国内读者开拓,从而导致读者群日益萎缩。其二,《中国文学》极少接受个人投稿,而采用约稿和自译。这种机制在一定程度上可能维护了译作整体性和保证了译作质量,却难以发现新秀、奖掖新人。译者队伍的发展壮大缺乏内趋力。

如果说,20世纪中国译介活动的两次主潮均出现“西译中”的一边倒局面,有其特定历史条件下深刻的经济、政治动因,尚可理解,那么,适值21世纪初,中国在与世界日益频繁的双边、多边文学、文化交流中,这种不对称的境况仍未得到显著改观,的确发人深省。

《中国文学》在新中国成立之初诞生,“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从创刊到停刊历时五十载,在新中国文学外译史上,起到奠基之用与开创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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