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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被时间遗忘的一类文人

2003-10-0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游宇明 我有话说
见惯了太多的变色龙一样的劣文人、先仕后“学”的伪文人,每次读到有关老派文人的文字,我的心头总会飘过一种漂洋过海般的激动。

老派文人与老文人内涵截然不同。老文人是一个时间概念,它指向的是人的资历;老派文人是品位上的,它指称的是一个人内在的质地。一个30岁的文人不可能是老文人,但却可能是老派文人。在我看来,真正的老派文人就是个人道德高尚、学问渊博而又活得非常有个性的那一类文人。

老派文人追求内在的功夫,他们不慕虚荣,更不屑于向权势者献媚。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时尚文人向别人炫耀“某某学者为我写过评论”、“某某领导跟我共进过晚餐”、“某某首长与我握过手”,但这一切绝不会发生在老派文人身上。“国宝级”学者、作家钱锺书一生极少接受记者采访,几次拒上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栏目。画家黄永玉在《我与钱钟书》一文中讲到:“四人帮”横行时,有一次大发慈悲通知学部要钱锺书参加国宴,办公室当即派人找到了钱先生。钱先生说:“我不去,哈!我很忙,我不去,哈!”“这是江青同志点名要你去的!”“哈!我不去,我很忙,我不去,哈!”“那么,我可不可以说你身体不好,起不来?”“不!不!不!我身体很好,你看,身体很好!哈!我很忙,我不去,哈!”有一年正月初二,一位身居高位的人去给钱锺书拜年,钱锺书拉开一条门缝,来人正要跨步往里走,钱锺书把他拦住了,说谢谢他的好意,但自己确实很忙,没办法接待。一个人对权贵的青睐可以采取这样一种态度,他的淡泊也就不言而喻。正是这种淡泊,使钱锺书能集中自己的精力,写出《管锥编》这样可以流传的学术巨著。

老派文人敢于坚守自己做人的准则,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1955年5月25日,也就是《人民日报》公布“关于胡风反党集团第二批材料”的翌日,中国文联主席团和中国作协主席团召开联席扩大会议,开除胡风的中国作协会籍,撤消其一切职务。这时,台下一位清癯文弱、戴着圆框近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朝主席团连递了三次条子要求发言,这个人就是年方不惑、时任《人民日报》文艺部顾问的美学家、翻译家吕荧。吕走到话筒前,毫不含糊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胡风性情有些缺点,我们批评、帮助他是应该的。但他不是政治问题,是学术思想问题,不能说他是反革命……”吕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会场里一派“惊心动魄的轰骂声”截断了,但他仍旧“不屈地站在讲台上”,“像狂风中的小树”,直到被人揪下台,带出会场软禁起来。因为这件事,吕荧被定为“胡风”分子,10年后又被押赴监狱强制劳动,不久就死于精神病痛的折磨。其实,吕荧与胡风关系并不密切,他们只有过少许的文字交往,如果他“识时务”,自然可以装聋作哑;何况,作为一个生活在50年代的知识分子,吕荧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为了真理和正义,他豁出去了。这就像一束高能量的光线,照见了那些见风使舵和落井下石者卑劣的灵魂。

一个社会总是在不断地发展,企望今天的学人与老派文人一模一样是不现实的,也无此必要。但我觉得老派文人身上焕发出来的那种对泡沫荣誉的鄙夷、对自由意志的坚守、对自我性灵的呵护,确实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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