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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西方文学:心灵的历史》

2003-11-1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有人曾问过法国画家MODIGLIANI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的自画像总是一眼睁,一眼闭?画家回答说:那是因为他需要用一只眼睛去观察外部的世界,而用另一只眼睛来审视自己的内心。俄国学者巴赫金也表达过类似的意见。他认为,真正伟大的作家通常都具有双重视野:其一投向社会现实本身,其二则指向更为深邃、复杂、浩瀚的内心世界。在我个人看来,作家的神圣使命之一,在于通过对现实世界真实性的探究、观察和描述,建立起个人心灵与他(她)所处时代的隐喻关系。简单地说来,通过了解世界,进而了解并说明自身。因此,作家用一生的创作所描绘的社会现实(历史)画卷,同时也是一部个人的心灵史。如果我理解得不错,正是无数作家心灵的历险和磨难、人类“认识你自己”的历史进程,构成了《西方文学之旅》(原名《西方文学:心灵的历史》)一书的基本经纬。

很久没有读到过如此出色的西方文学论著了。作者徐葆耕教授积数十年西方文学教学、研究所得,历时十载所撰写的这部40余万言的著作,实在不是我这样一个晚辈后学寥寥数语有能力加以评述的。记得有一次在清华园碰到李陀先生,谈起这本书时,他也是赞不绝口。其实,据我所知,当年从这部教材中获益的学生,已经有人成为专治西方文学史的教授了,仅此一点,即可了解这部书稿在高校中的影响力。

众所周知,没有相当的阅读量和作品基础,要想学好西方文学史,几乎是不可能的。当一个人读了上百部不同时期的文学经典之后,文学史作为教科书似乎又没有必要了。但问题是,一个人倘若不读文学史,西方经典如恒河沙数,他又如何选择呢?光是一个屠格涅夫就有600多万字,你怎么读得完呢?《西方文学之旅》的一个突出的优点是,文学发展的重要转折时刻的重要作品,本书大多有极为详尽、独到的分析。就我的阅读所及,这是国内出版的某些文学史教科书所难以比拟的。当你随着作者不断追问的思路读完这本书,你会突然发现,西方文学的大致轮廓已变得相当清晰了。

对于那些熟读西方文学经典的人来说,每人都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文学史。西方文学史的权威著作国内外并不鲜见,但文学史的不断改写或重写也从未中断过。所谓的文学史,说得简单一点,无非是在无数的作家作品、流派、文学运动、文学事件中间建立起带有编年史性质的联系,问题在于你从哪个角度介入。你可以从哲学、社会学、叙事学、修辞学等各个角度进入文学史的研究,当然,随着新的研究方法的不断更新,亦可充分吸收精神分析、现代语言学、结构主义、女性主义等研究成果。作者将这部书定位在“心灵的历史”,显然是含有相当深意的。当我于两年前第一次读完这本书稿的时候,我的一个强烈的印象,它这不仅仅是一部单纯的文学史读本,同时也是一部充满哲学意味的著作。作者尽管完整地为我们勾勒出了西方文学史演变、发展的大致路径,细致、详尽地介绍了每一个时代、每一个流派的代表性作家作品,但他的着眼点或研究重点似乎并不是满足于通常的叙事学、社会学分析,而是希望在各个不同时代的作家之间建立一个通道,这条通道为那些伟大的心灵的光辉所照亮,当我们漫步于这条幽暗的小径时,人类文明艰难、喧嚣、动荡的历史进程也变得依稀可辨。诚如王国维所言,一代有一代的文学。每一个心灵在面对不同的特定社会的历史境遇和挑战时,都会提出自己的问题,并试图寻找某种答案,其作品亦会呈现出不同的风貌。而对于研究者来说,寻找这些不同问题之间联系和连接就变得十分重要了。“自由”和“束缚”的对应关系是作者考察这些联系的重要途径之一。这里所说的束缚既是现实的,也是历史的,既是自然的、宗教的、伦理的、社会意识形态的,也是个人心理的。考察这种自由短缺到什么程度,也就是为了说明这些非凡的心灵在反抗束缚、限制所艰难跋涉的历史功绩。正是在这一点上,作者一直在与他所论述的对象之间寻求沟通,作者似乎将他个人的困惑、所提出的问题一并带入了研究中去。作者在本书的“结语部分”这样写到:

这是一个满天星斗、凉风习习的夜晚。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旅人,我终于完成了从遥远的古希腊到现当代的艰难跋涉。当我写完本书的最后一章,偶然从堆积如山的书案上抬起疲惫而沉重的头颅时,惊奇地发现:在那遥远的暗蓝色的苍穹尽头,隐然出现了一座犹如但丁在《神曲》中所描绘的炼狱山……这座苍郁的炼狱山上所有蠕动着的人们,都像西西弗斯一般以巨大而深沉的勇气、百折不回又徒劳无用的炼狱的出口。从古希腊到现代,西方人在二、三千年所经历的心灵历程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面对着夜空中这浮雕般的神奇意象,我的耳边轰响着悲壮的、难以言喻的音乐,潮水般的狂喜和心酸一起涌上心头:普罗米修斯的子孙后代们呵!你们还要忍受多少困难、经历多少折磨才能走出这心灵的炼狱,到达自由而快乐的耶路撒冷呢?

综观全书,“失败”和“勇气”这两个词令人难忘。我们知道,这恰好也是本雅明在论述卡夫卡、布鲁克斯在论述海明威、保罗·蒂里希在论述加缪时常用的语汇。作者试图用冲击——失败——暂时和解这一模式来描述西方文学历史性的循环,也使我想起里尔克的著名诗句:

有何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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