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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小说:穿行于抒情与魔幻的迷墙

2005-02-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作者简介陶然,本名涂乃贤。原籍广东省蕉岭县,1943年出生于印度尼西亚,16岁回北京读书,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后移居香港。现任《香港文学》总编辑、香港作家联会副

会长。已出版的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追寻》,小说散文集《强者的力量》、《香港内外》,中短篇小说集《旋转舞台》、《平安夜》,中短篇小说自选集《蜜月》等。

最近,上海古籍出版社出了一套“香港陶然新概念小说”,分别为《走出迷墙》、《赤裸接触》、《一笔勾销》。陶然告诉我,尽管他已经在内地和香港出版了二十多种作品,但对于这套书却特别珍惜。原因呢?当然不是我开玩笑时说的,由古籍出版社出版,意味着成为了经典,而是因为,我揣摩,这套书凝结了陶然近年来对于创作的新的思考和实践。由这套书的成绩我们可以看出,陶然几十年的笔耕努力,已经使其成为香港南来作家的佼佼者。

以1949年为起点,阮朗、刘以鬯等算是香港第一代南来作家,而70年代左右南下香港的陶然、东瑞、白洛等人属于第二代南来作家。因为经历了“文革”,而且香港已开始经济腾飞,第二代南来作家已经没有了阮朗等第一代南来作家的北望心态,但他们对于香港的社会批判却毫不逊色。他们与香港都市的冲突已经主要不是政治意识形态上的,而是文化价值观念上的。第二代南来作家在内地受教育,奉行中国传统和社会主义价值观念,初到香港时生活境遇又十分艰难,因而在小说中反映他在香港商业情境所受到的刺激,批判都市拜金主义和功利主义。这一时期陶然的代表作品是小说集《香港内外》。

随着生活状况的改善,第二代南来作家与香港都市的对立情绪逐渐有所缓解。他们在小说中的情绪化批判和教条化想象逐渐减少,而代之于较为平心静气的描述。这一转折可以陶然的《人间》为代表,它成为了第二代南来作家想像香港方式的变化的标志。以前香港在南来作家的笔下,简直就是地狱,久而久之,他们终于发现这里其实也是人间。《人间》主要由一位内地人李俊扬来香港探亲的所见所闻所构成。这一视角极容易构成一种暴露与批判,事实上小说也没有放弃批判的立场,但不同的是,小说已不复存在那种邪正分明的矛盾冲突模式,而代之以一种比较宽容的多元心态,以一个内地人的眼光展示香港,思考内地与港岛的文化差异。

在90年代以来的小说创作中,陶然一方面在其传统的领域有了深入的拓展,另一方面又有了明显的变化。在“香港陶然新概念小说”中,《一样的天空》、《走出迷墙》等小说一如既往地从南来作家的立场写人文价值与功利主义的冲突,但在写作上已经精益求精,达到了南来作家社会写实的极致。小说深刻揭示了金钱对于人的塑造过程,尤其对文化人在商业社会中欲迎还拒的心理描写,细致感人,刻骨尽相。《岁月如歌》、《天外歌声哼出的泪滴》等小说则彰显了陶然创作的新面向。《岁月如歌》写的是香港的宗声与北京的竹瑗之间的爱情故事,但小说的意味却并非简单的“爱情”两个字可以说尽。小说写的不是年轻的男欢女爱,却是中年的心境。已经历尽了闯荡香港的痛楚,“漂到香港,只能面对现实。人生地不熟,既没有被承认的学历,又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他的根不在这里。他好像半途闯入的无头苍蝇,只能到处乱窜。他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将会在什么地方安顿,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时至今日,有所事业了,成了“港商”,但已经熬过了大半生,此时“他”才开始思索起自身的意义。“他”对于竹瑗的情感流连,透露出的是对于生命的敬畏和对于时光的感叹,“我倒是觉得中年是下午茶,虽然可以在欢乐时光中打一会盹,只是太过短促,一睁眼,便已经是万家灯火的黄昏……”。小说主人公的感喟,其实正是作家陶然自己的心境自况。陶然在香港历练至今,年轮淘出了他的这种对于此世今生的超越性思考。这里的爱情,毋宁说是人生的象征。人生无常,生命虚幻,爱情似乎成了一种确定性的标志。对于爱情的追求,其实是对于人生的底蕴探求、对于生命的留恋。在小说叙述上,陶然一反社会写实的路子,付之于意识流笔法。对于不擅长文体实验的南来作家来说,陶然的成绩是出乎我们意料的。应该说,陶然的《岁月如歌》等小说,已经突破了香港南来作家社会写实和文化批判的传统,而创造了新的美学品格,这是殊为不易的。

“陶然新概念小说”能够让国内读者感兴趣的地方,还有魔幻小说和故事新编。论者一般将陶然这两种类型的小说相提并论,其中的不同未能引起注意。陶然的故事新编开始于80年代,题材虽然取自于古典,旨意仍在于香港社会批判。其方法是,让古代人回到现代香港都市中来,以他们在香港的遭遇反衬这个商业社会的无情无义。忠信仁义如关云长者,来到香港只能处处碰壁。关羽引人为豪的道德观念,在香港完全找不到用武之地。当年关羽与二位嫂嫂共处一室,通宵达旦秉烛立于户外,何等英雄本色,但这一行为却遭到了现代香港人的质疑和挖苦,“我问你,当时你也不过三四十岁,血气方刚,难道与两位美女共处一室,一点也无动于衷?我才不信,除非你是同性恋,或者性无能啦!”(《美人关》)关云长虽然在香港的庙里受到供奉,但当他真正来到这个城市时,却只能是一个落魄者。

陶然的魔幻小说创作开始较晚,时在90年代。《赤裸接触》中不乏借魔幻世界以讽世的小说。《逃不掉的诱惑》中徐福生想将两个女人分别安置在大埔和长洲,自己两地跑,享齐人之福。没想到把戏戳穿。结果老婆死了,情人最后也弃他而去。原来情人伊娃前世被徐福生的前身强奸,今生是来报复的。《密码一六八》中男主人公以“一六八”为密码中了头彩,得意忘形,最后又因为这一密码而失窃。这些看起来简单的因果报应的故事,沿袭了社会批判的路子。有论者将其归结为俄国库尔内特的“零结尾”的方法,称赞这种结尾的否定力量。在我看来,陶然魔幻小说的长处,恰恰不在于这种否定,而在于他对于这种批判式否定的超越上。事实上,陶然的这种“零结尾”的小说并不多,更多的是另一类小说。这类小说不以惊奇结尾,却以由魔幻情境所带来的对于人生的思考为宗旨。《赤裸接触》中的第一篇小说《电脑情缘》写一个17岁的香港女孩爱上了网上的远在温哥华的男孩西门,这种开头马上让人预期会有一个戏剧性的结局,譬如报刊常常渲染的网恋受骗的故事等。但小说中故事的发展,却使我们的预计落空。结果仅仅是,这个女孩想去温哥华,困难重重,继而对这种没有容貌、没有体温,没有心跳的爱情、感到了虚幻。第二篇小说《记忆消失》写主人公在自己的电脑遭遇病毒后,自己也失去了记忆。第三篇小说《数目字》写主人公由于忘记了数目字,结果取不出钱,打不通电话,甚至连家也回不去了。这让主人公意识到为物所役的现实,“在日常生活中,人是那样地与数目字有超乎寻常的密切关系,假如脱离了数目字,人便几乎不能生存。”上述小说可见,陶然借助于情节的夸张变形,反省电脑、数字控制等现代设备对于人的生存的影响,这种思索更多是形而上的。这些小说没有“零结尾”带给你的惊奇,前面让人感觉到似乎结尾要有一悬念,但偏偏没有,只以一种虚虚的怀疑意识结束,结果反倒脱离了戏剧化的俗套,让人有了更多的思考。

如果说《岁月如歌》等小说偏向于抒情,那么这些魔幻小说则是更多地渗入了哲理,它们反映了陶然小说创作转向的不同侧面。

“香港陶然新概念小说丛书” 陶然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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