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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躁动中的一盏清灯

2005-03-23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梅绍武,1928年生于北京,1952年燕京大学毕业。第六、七、八、九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梅兰芳纪念馆名誉馆长

,中国梅兰芳文化艺术研究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美国文学研究会理事,英国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国际笔会中国中心会员。

翻译作品包括约卡伊・莫尔的长篇小说《一个匈牙利富豪》、《任性的凯琴姑娘――特罗洛普中短篇小说选》和尤金・奥尼尔的作品集等。他翻译的阿瑟・米勒剧本《炼狱》在国内上演之后影响巨大,此外,他还翻译了纳博科夫最重要的作品《普宁》、《微暗的火》等。

进了梅绍武先生的小书房与先生对坐,冬日温暖的阳光从狭窄的南窗外投入,照在这位76岁的著名翻译家、梅兰芳研究专家的身上。开始访谈,始发觉这面第11层高楼上紧闭的小窗户仍挡不住下面车流的聒噪,原来那正是北京最拥堵的二环路天宁寺立交桥通往城里的一段。我经常被堵在这里几十分钟不得动弹,随车逐流缓缓蹭向城里,哪里知道11层上的梅先生正在噪声中的清灯下笔耕。“夏天开着窗子你怎么过呀?”我问。

梅老淡然笑笑:“惯了,我天天半夜一点才睡呢。”

梅先生原先居住的祖宅四合院在城市改造中拆了让位给现代化建筑,梅先生家就上了11楼。据说有关部门会在什么地方盖个院子还他,但遥遥无期。于是这盏灯就夜半亮在立交桥上空。

令我吃惊的是,梅兰芳大师的这位二公子(排行第五,但前三个孩子早夭)并不像其他梨园弟子那样一口京腔京韵,甚至没有北京口音,其普通话讲得如一位久居京城的外省知识分子。这可能与童年躲避战乱在沪港黔浙辗转长大求学有关。

那时离家求学的梅绍武同学胸怀一腔科学救国壮志读了机械专业,但终因数学“吃力”而改考燕京大学读了英文专业。毕业后并不向往飞黄腾达,只一心想找个“有书看的地方”,就进了北京图书馆,干的是用中文书换国外的外文书的交换工作,“这样能为国家省外汇”,一干就是近三十年。这期间最大的愿望是进社科院外文所做英国文学研究,甚至立志要考研究生进去,但终因单位“不让”而未果。

在那个书多得读不过来的地方,弱冠之年的图书馆员梅绍武开始了业余文学翻译。虽然倾心的是英国经典作家特罗洛普的小说,但以他的资历要“打进出版社”却只能靠翻译冷门书,因为名家名著都被名译家占了。于是他通过英文甚至动用了自己的第二外语法语转译匈牙利、阿尔巴尼亚、阿尔及利亚、北欧国家和非洲国家的文学作品。“先试译章节给出版社通过,然后才能翻译全文。那个时候打入出版社可没现在这么容易。”就这样,梅先生在文革前十多年中翻译出版了6部“冷门”作品(如《阿尔巴尼亚短篇小说集》),直到70年代末才与别人合译了第一本英语母语作者写的英文著作,这就是1980年我们读大学时排队等待借阅的那本《马克思与世界文学》,可惜当初没注意到译者中梅先生的名字,今天终于知道了,另两位译者是我熟知的董乐山和傅惟慈先生,感到特别亲切。

没有去成外文所成了梅先生的终身憾事。好在1982年百废待兴的社科院成立美国研究所,在知天命之年梅先生终于有了做专业文学研究的机会,暂时放弃心仪的英国文学而入美国所,但“分工”是研究美国戏剧。这次工作调动还是靠了大人物周扬的斡旋,北图才放行。

我们国家的外国文学研究者往往都是所研究对象的译者。梅先生边研究边翻译,一路推出了尤奈斯库、奥尼尔和阿瑟・米勒的一系列现代派戏剧,其中多为国内首译,研究成果亦多为华人研究之先,其研究和翻译填补了许多学术、出版和演出“空白”,为中国的戏剧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从事戏剧研究翻译的同时,梅先生没有舍弃心爱的小说翻译,首次在国内推出了美国作家纳博科夫的两部长篇小说。因为梅先生当年认为其最著名的小说《洛丽塔》“不合国情”而放弃翻译,因此给了后来者成为这本名著“首译”的机会。但“与时俱进”的梅先生现在观点有所改变,认为《洛》终归是一部好书。

他是兄弟姐妹中惟一“从文”的,因此研究和宣传梅兰芳大师成了他责无旁贷的义务。他不断出版了几部梅兰芳的传记和艺术研究著作,甚至亲自编写了梅兰芳的传记电影剧本,有评论上说那是“中国电影进军奥斯卡”的一大希望所在。

但他坦言他的“专业”还是翻译外国文学。退休后他还翻译了几部美国名家纯文学作品,但与流行文学比,这些书都算“冷门”,如《瘦子》和《马尔科姆》等,销路不广,自然稿酬微薄。梅先生说,我们的文学阅读视野不眷顾这些优秀作品,但愿以后会有改观。

梅先生另一大心头之憾是倾心多年并埋头翻译了数年的英国作家特罗洛普的小说只出版了一部中短篇集,译了一半的长篇因出版社态度不积极至今压在手头。梅介绍说,这位作家的价值其实等于或高于其同时代的狄更斯和萨克雷,但一直被埋没。现在英美已经开始“重新发现”并强力推动特罗洛普,不知我们的外国文学和出版界什么时候开始重新发现他。再晚,梅先生“可能就力不从心了”。

我看到梅先生的案上放着他用钢笔一笔一画翻译着的奥・亨利短篇小说集,全译出会有50万字。但梅先生刚动了肠手术,伤了元气,还要经常去医院化疗防止伤口恶化,因此只能勉力完成一半。说着,他叹口气:“能多译几篇就多译几篇吧。”

76岁的老人,仍在清灯下伏案笔耕,那是怎样的情景!从此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在天宁寺立交桥的车流中抬头仰望11层上梅先生的小窗户,祝福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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