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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城市间游走

2005-03-3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柳建伟:2003年的最后一天来到北京

2003年的最后一天,柳建伟踏上北京的土地,12年的梦想终于变成现实。

到北京来发展,是柳建伟多年的心愿。成都是非常好的地方,成都军区包括四川省都对他不错,从大学毕业后,柳建伟在那里待了20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但是在一个城市待久了,

也许会有自满的想法滋生。在成都期间,他到北京读解放军艺术学院,去北师大读研究生,每年几乎都到北京生活一段时间。“我有一个量化的判断。我感觉如果在北京3年能完成的事,在外省估计5年才能完成。搞文化还是要在一个文化中心来做,可能各方面的条件好得多,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在北京,人才济济,让我感到压力。我是需要有压力的人。我的这样一种创作道路,和给我自己选择的创作对象,还有我自己关注的这样一种生活层面,还是来北京的好。我觉得我关注重大转型时期给我们的人生、个人带来什么东西,有的作家可能关注个体,但是在四川的出租车司机一般谈什么地方有好吃的,但北京的出租汽车司机,连美国政府内阁都能给‘安排’。我当然也喜欢成都美食,但我不写成都美食,我关注重大的变革,北京的这种优势别的地方是不能比的。对我来说是同向的支撑。”到北京后,柳建伟完成了长篇历史小说《大明悲歌》,去年下半年又给二炮写了一部20集的连续剧《石破天惊》。在成都,如果懒散一下,可能就做不了。

如果说四川是内海,那么北京就是大洋。柳建伟一直期待到北京来发展。这个梦做了12年。他原来是搞计算机专业的,想通过文学改变自己的职业,但读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没能改变,读了研究生也没能改变,他一直待在原来的单位,以业余作者的身份创作了《突出重围》、《北方城廓》。机会终于来了。八一电影制片厂找到柳建伟,希望他把抗洪题材的电影写好。2003年春天,电影《惊涛骇浪》公演,下半年柳建伟开始调动。调来两个半月之后,正赶上单位分房子,柳建伟从八一厂的招待所搬进了一个90多平米的房子,从原来的专业作家,变成了编剧。

北京是一座大气的城市,是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而且,柳建伟的父亲曾在北京工作多年,北京对柳建伟的童年产生很大的影响。童年的记忆是根深蒂固的。就像很多作家如莫言、贾平凹,他们始终觉得自己是农民,这是童年的经验。北京对柳建伟来讲有一种文化上的认同感。中国历代的文人有派别之分,但是北京有文学的包容性,所谓京味小说在北京只是一个流派而已,写海派也有市场,也能找到同道。在地级城市,如果你不从众,是得不到认同的。

柳建伟说:“我曾经想,如果来不了北京的话,是否考虑回河南。但是我也有担忧。河南地方上走出来的作家以及部队里走出来的作家,如周大新、阎连科、朱秀海、李洱、刘庆邦,这些作家来到北京发展都很好,这说明北京这样一种文化的基础和河南是基本一致的。保持了文化最根本的因子。我没听说河南籍作家跑到上海后发展很不错。”他想,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实现了到北京的战略转移,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将会在北京这座城市一直待下去。

到北京后,柳建伟对目前的状态非常满意。在别的地方待着,有像一滴油滴到水桶里的感觉。而在北京,是如鱼得水的感觉。年底可以写完《大明悲歌》,这部作品是他战略上的一种尝试,过去写过农村题材、都市题材、军事题材,现在尝试历史小说创作。但也有一些不足,职业是编剧,电影创作是一个群体创作,不同于过去,想做什么,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可以尽情发挥,现在成了编剧之后,自由度小了。创作上不是那么自由了。好在现在还有时间从事小说创作,可以继续原来作为作家的独立创作的享受。

  张者:认同所有的城市

到北京之前,张者在重庆一家杂志社任职。“重庆是座好玩的城市,消费水平低,同学朋友多,诱惑也多。早晨一起床,电话来了,约到茶馆喝茶,然后摆起麻将,旁边会有人上来给你擦皮鞋。感觉特别腐败。周末就完了。”张者想换换感觉。有两种选择:一是到北京工作,二是通过读书。

1995年,北大毕业生张者抱着考研的梦想又重新回到北京,通过同学在母校旁边租了间小平房。一间十多平米的平房月租金四五百元,这样的价钱在重庆可以租到两室一厅的楼房。冬天没有暖气,自己生炉子搞得烟熏火燎。晚上睡觉时回到这个冰冷的小屋子,外面大雪纷飞,北风嗖嗖地,从墙缝里刮进来,在北方这座陌生的城市,张者开着电热毯,蜷缩在被窝里,感觉自己像白毛女,生活一下如此凄惨,随时可能被抛弃。好在天一明他又赶到学校。可以坐在有暖气的教室里踏踏实实地学习。

张者说“此时此刻还有这样的人过这样的生活,好多人为了改变现状,抱着梦想在北大四周租着平房。我作为过来人,回忆过去―――终于过来了,真是不容易。”

1996年,张者成为北大法学系研究生,住进北大宿舍,边读书边打工。他立刻去给企业做法律顾问,月收入好几千,经济问题解决了。毕业之后,他又和朋友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但这时他突然觉得不喜欢自己,一天到晚天天“吵架”赚钱,还不如当记者。于是他又去新华社一家经济杂志开专栏。

张者其实一直有个作家梦。他一直在文学期刊发表作品,但从来也没觉得这些作品能养家糊口。研究生毕业后,重庆市作家协会希望张者能够回去,张者同意了,这位重庆作家目前生活在北京,号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会开乱七八糟的会,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事,可以睡到自然醒,等到自然饿,熬到自然困,不考试拿职称,不坐班拿工资。北京的文化氛围非常浓厚,不论从事哪个行业,都能遇到该领域中最顶级的人物,他们之间会产生专业的交叉,这对于作家来说非常重要。而且北京所产生的辐射力强大得多。作家和文化工作者,恰恰是需要这种辐射力的。在北京,可以不必天天聚会,随心所欲地写作,也许偶尔会有电话,但反而是一种放松。

读书改变了张者的命运。《桃李》刚好在他命运转折点之后烧了把“火”,不但书一而再地加印,影视改编权也卖得好。这把“火”,让张者在北京稳定下来了。他买了150平米的房子,南北通透,落地大窗,早晨起来被阳光包围,此时放一点音乐,张者很快会进入创作的状态。他说:“我对目前的这种生活状态比较满意。现在的理想就是写出真正的好作品,写出想写的好作品,尽目前的水平写出我认为比较满意的作品,不断地往前走。”今年张者有两部作品一起推出,一是作家出版社即将出版的《血兄弟》,另一部是《桃李》的续集《桃花》。张者说,写作《桃花》的过程很幸福,像三年没有见面的情人,有一种惊喜意外的感觉,又是大学校园的生活,幽默的语言感觉随时喷发出来,让你惊讶,每一个句子都很精彩。三年之前创作的长篇《桃李》,是一部部中篇的集中,现在的《桃花》就是作为长篇来写的,结构更为完善。

张者的母亲在郑州,弟弟在兰州,妹妹在新疆,他们的联系只是周末通个电话。张者认同所有的城市,他到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有陌生感,他也不知道哪儿应该是自己的根―――祖籍是河南,却没在那里待几个月,因父母支边,他在新疆读完中学,又在重庆工作学习10年,截至目前在北京也待了10年。他想自己恐怕真的要在北京定居了,也许有时间时会四处走走,比如今年下半年可能要到新疆去写一部以新疆为背景的长篇小说,这也是张者早就想写的小说,因为他的中学是在新疆读的,少年的记忆有时更能出文学作品。

洛艺嘉:三年游走48个国家

应该说,洛艺嘉过着一种安逸舒适又不乏追求的生活。祖籍吉林的洛艺嘉,小时候在东北三省都待过,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拥有一份稳定的报社记者的职业,业余时间搞点创作,出版了三四本书:《资本时代爱情现在时》、《同居的爱人要离开》,甚至涉猎心理学的《别跟猪打架》被心理学杂志及网站评为心理学畅销图书前三名。但是突然有一天,她觉得厌倦了这种生活。在这座熟悉的城市待着日渐麻木,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失去意义,她甚至能预见到自己十年后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感觉当记者写作的东西很浮躁,被其他事情牵绊着,不可能有自己的时间,她需要离开。

她是一个喜欢四处游走的人。大学时跑遍中国十几个省,当了记者更是哪儿都去。本来她计划年老时再去环球旅行,现在她决定提前了,她那么急切地想出去做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事。她开始准备了,她认为这种准备主要是勇气上的准备,她是一个特别自信的人,自信给了她很多勇气。每到一个国家,她先找旅店住下来,拿出地图找旅行书上介绍的城市和景点,如果喜欢就在这座城市住一段时间。三年时间,她去了欧洲26个国家,非洲22个国家,参加过五六次婚礼,两次葬礼,还遭遇了两次抢劫,遇见两个国家的战争,她常常找不到旅店,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车到深夜。在巴塞罗那时,她的包被偷走,几乎一无所有。好在后来警察帮她找到了,丢了一些东西,但拍过的胶卷还在,一路上的记录本还在。

环球旅游最初的想法只是好奇、浪漫。没想到一走就是三年,洛艺嘉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宽容,非常乐观的,更豁达;写作所关注的视野更宽,观察更细,写作的状态更沉静。这些无疑会影响到将来的创作。再回来的时候,洛艺嘉发现自己落伍了。她不知道MSN、DIY,而且就业压力特别大。她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种状态了。她希望自己沉下心来写作。中短篇小说集《把心愿挂起来》和图文书散文集即将出版,长篇小说《马德里美人帮》将先在《作家》杂志刊发,另一本旅行书也要在台湾出版。洛艺嘉说:“很少有作家像我这样,一个人三年时间走遍48个国家。我关注跟时代同步的异域人的生活状态。写散文,我更注重文化味,不是普通的游记;我还会以国外为背景写一系列小说。写长篇的时候,我会在一个地方停下来。中国所有的城市,我最喜欢北京,因为她是一个开放的、宽容的城市。”

魏微:对生活过的城市怀有感激之情

两个多月没有联系,魏微居然从北京跑到了广州。不是旅游,而是定居。对于熟悉魏微的朋友而言,她的这一决定,既意外又在预料之中。她对于城市的感觉是很麻痹的,因为在城市生活不是跟城市直接联系,而是跟少部分朋友联系。

在老家念完高中,魏微来到南京大学念书,后来进了杂志社。在南京生活的六七年时间,她除了工作,大部分时间还是自由撰稿。理论上说,作家在一个城市时间久了会麻痹,熟悉某个城市,便缺少了新鲜感。她认为新鲜感对作家来说很重要。一个偶然的机会,魏微来到北京。在北京的三年期间,她在和平里租了房子,每月一千多元的租金,靠出书和稿费完全能应对开销。北京的城市气质与南京不同,但对她来说,就是生活在少部分朋友中间,虽然具体的人变了,但圈子没什么变化。她大部分的状态就是坐在家里,看书写作,偶尔跟朋友聚会,生活的形态没什么区别,收获就是与很多朋友结下了友谊。

魏微说,隔不长时间换个城市走走,这样的状态是自己的理想状态。作家的生活不能太安静了,应该适当地走动,可能对你的感觉和思想有撞击。但无论走到哪里,亲情是坚强的后盾,身后总有个家在。所以这些年来,魏微虽然生活在外地,感情上与家乡的距离反而更贴近。

去年年底,魏微与广东省作协签约,成为广东省专业作家。目前正在办理相关手续。单位给安排了两居室,每年有固定收入,可以专职写作了,魏微觉得自己很轻松。她说:“广州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是陌生、活跃的地方,我是冬天来的,这里绿树成荫,感觉特别新鲜。其实我的创作与城市无关,而是与自己状态有关。如果单纯说写作,在南京时状态更单纯,但性格比较固执孤僻,到了北京,变得更随和,更善解人意。但是在北京太贪玩,没写什么作品。虽然每个城市的地貌气质不同,但你在这个城市生活过,身边有些朋友,被他们友善地对待过,所以我对生活过的城市都有感激之情,它承载你过去生命的一段时光。”

魏微觉得广州这座城市非常适合自己,气候湿润,是很生活化的城市。走过那么多城市,总是要找一个城市待下来,作为落脚点,如果没有变化,也许会把广州作为自己的家,偶尔到别的城市走走。

  戴来:热闹的生活对写作没有好处

1995年底,23岁的戴来结束复旦大学作家班的学习,来到鲁迅文学院。她自己也预料不到,在鲁院的学习,结下一段姻缘,使自己离开生活了20多年的苏州,走进一所陌生的城市―――河南新乡。

新乡的生活质量显然不如苏州,戴来似乎不太在意这些。结婚、生子,她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和外界联系很少,甚至没有自己的朋友。即使现在,她也不了解这座生活了10年的城市。她基本上没工作过,人们也不知道这里生活着一位怀着写作梦想的青年女子。一直到2002年,新乡市特批了一个公务员的指标,把戴来安排在新乡市文联,仍然不用上班,偶尔参加一下会议。戴来说:“我还是跟城市没有关系。这样蛮好,相对安定封闭的生活,比较适合我的性格。如果让我上班,跟社会发生密切的关系,这会让我痛苦,难以应付。我在北京待的那些时间,感觉饭局多,人特别累。这个不是我所需要的,对写作没什么好处。”

有些作家,是必须热闹着,不断地体验着;有些则近乎封闭地生活。戴来显然是后一种。媒体如此发达,她不出门照样可以了解各种生活形式,经验性的东西是完全可以体会的。完全从生活中找体验,对于戴来没有什么意义。她的写作和生活是完全分开的,白天像正常上班一样,戴来会准时打开电脑,写或不写都会在电脑前待着:“我可能不是很用功,也不会有使命感,但有信心把写好,写作特别适合我。写作的过程很愉悦,很有成就感。”最近,戴来刚刚完成了新的小长篇《缝隙》,将在《小说月报》(原创版)首发。时间是有缝隙,人有时会掉到时间的缝隙中,瞬间的状态会放大。此后戴来还想写一部关于老年生活的短篇,因为写老年生活的作品很少,其实老年生活是非常有意思的,跟你的生活毫无关系,却有很大的想象空间,写起来很好玩。

新乡不是自己成长的地方,因此没有复杂的关系,因此给戴来的写作提供了相对安静简单的环境。这是适合她的生活。但将来也可能回到苏州老家,因为苏州更适合人类居住,会给孩子的教育提供良好的环境,北京太吵了,不适合人类居住。

李修文:迷恋没有抵达的远方

从《滴泪痣》到《捆绑上天堂》,武汉市文联专业作家李修文的长篇小说亮相文坛之前,其实已经发表若干中短篇。他对于城市的观点是,一个作家必须经常离开自已熟悉的城市,但完全脱离却会经常失语。就他的生活经验而言,平均每四五年要换一次地方。他相信且几乎可能预计到自己有这种变动。因为他总是抵御不了这种诱惑,他迷恋没有抵达过的远方。

18岁那年,李修文离开武汉去了日本,之后去了长春,在《作家》杂志任编辑。他喜欢东北大片美丽的白桦林,但待了一年多,却没写出一部成功的小说。在日本也是如此。离开自己所熟悉的语言系统,在北方相对比较粗糙的文化环境中,他的思维和创作发挥不了作用。他从此明白,如果想写小说,想做一个作家的话,你的第一根基来自语感。语感丧失,写作不可能进行下去。诺奖获得者恶尔扩特有一句话:要改变我们的语言,首先得改变我们的生活。李修文觉得自己还是欣赏作家能做到知行合一,生活和写作一致。自己的文风是细腻的,喜欢描写细节;而在东北待着,那种语言诉兴奋点,挥之不去的语言上的期待其实仍停留在南方。

李修文最终决定回到武汉。然而回去后,反而每年有很多时间在外地写作。前年在青海和甘肃,去年在大理,每年至少在外地待两个月左右,边写边走。李修文说:“我很迷恋这样一种迁徙,这不同于观光意义上的走马观花。武汉是我的底细,我离不开,在那里生活上没有压力,什么都是熟悉的。但我希望每年有两个月时间在外面。这种逸出带来的审美经验对我的写作有刺激感,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崭新的经验融入身体,并且跟我原有的条条框框规定内的生活拉开了一段距离,我觉得很轻松。这是我中意的生活方式,并且一定会对写作发生作用。”

近两年来,李修文并没写什么新作品。以前旧有的那种写作的风格已经疲惫,新的经验和风格还在寻找中,他正在写一部新作,他希望沉默地、安静地写作,要一个没任何参照物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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