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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宝黑山

2005-03-3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老乡家收藏的上好白玉

记者小黄坐了块墨玉

乡民把玉石藏在被子垛下

黑山村的维族百姓

通往黑山大队的最后一个达坂海拔四千多米。从那里往下看,脚下云层朵朵,远远的山谷阳光灿烂,有一小块像树荫的绿岛,那,就是黑山。

黑山村,是一个维吾尔族人的小村庄,大约有六百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分偏僻。寂静的山村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骑在驴背上的考察队员们本应该挺起胸来接受检阅,但是十几个小时的驴程已经将他们折磨成了残兵败将,灰头土脸,面无血色。而那些赶驴的老乡却依然精神十足,大声地吆喝着驴子。

山村里的孩子们可能是最为兴高采烈的,他们围住考察队员,纷纷把那些喝剩下的饮料瓶要到手中,挥舞着满街乱跑。

黑山村的房屋非常简陋,有的干脆就从土山中开个洞,再码上一些土坯就成了他们的小屋。有些房屋根本就没有窗户,只有一个供出入的门。

医疗条件就更不用提了,他们这里依然还叫大队,整个玉石乡有十四个大队,也就是十四个自然村,村与村之间相隔非常的远,最近的村子也相隔几十里山路。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这里的交通工具就是驴子,不过我听老乡说,驴子也有优劣,就像汽车一样,最好的驴子比最劣的驴子脚程要快一倍还多,这头驴子的主人就是村长,也可以说是属于“大奔”和“宝马”级的驴子。这头驴子的“配置”也非常的齐全,鞍子一律用皮子做成,而且还有脚蹬,这也可能是村里惟一有“配置”的驴。这头驴身材高大,浑身乌黑,鼻子和嘴却是白色的。其他的驴子就没有这么威风了,它们与村长的驴子一比,简直就是“小夏利”和“奥拓”,或者更差一点的,就是平原农村里跑的那种“狗骑兔子”。由于这里道路崎岖,山势陡峭,很多地方连驴也上不去,所以如果有病人的话,医生一天只能去一个村,黑山大队是“火箭公社”里地势最高,位置最远的一个村子,我们到这里非常的巧,正赶上乡里的医生巡回医疗,而且这个医生属于“万能”型,从吃药打针、手术到接生全是他,我们到这个村子里的时候,他刚刚接生过一个小孩,他看了看我受伤的腿,似乎很在行,说“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膝关节扭伤,顶多就是半月板碎了”,然后他给我开了一些止疼片,就算诊治完毕,也许这种伤在这里真的是小事一桩,乡里医生看来在村子里的威信非常高,村长一般都走在他后面。他会讲汉语,是全村文化水平最高的,他告诉我们,他高中毕业,还上过两年卫校,他还准备在这个村子里住几天,可以帮助我们找玉,最后这一句话,是我们最为感兴趣的,我们住在是黑山村惟一的一所小学校里,也是全村最“豪华”的地方,所谓“豪华”,就是一处砖房,里面还有用木板拼的床铺,地面还铺了点砖,据说是校长的办公室,可是这里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当学校了,屋里除了厚厚的一层土以外,窗子的玻璃已经全碎了。由于我们的到来,他们把这里最好的房子腾了出来,窗户上糊上了报纸。小学校里还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草场,孩子们整天在那里跑来跑去。

我们了解到这里的老师兼校长,在一年前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山里的孩子们见到我们,都感到非常新奇,整天围在我们的窗口和门口,伸头探脑地往里看,而且好像百看不厌,站在门口都不走了,让我们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个刚刚来到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我们跟他们说话,他们都听不懂,一走近他们,就全都跑开了。后来他们和我们渐渐熟了,先是用小石头子向我们投掷,然后就是拿来一些馍给我们吃,此刻我们完全体会到了动物园里的动物被游客戏弄的感觉,由于他们的石头子扔得太多了,我们大叫一声,这帮孩子轰的跑开了,可是没有多久,又都聚到了窗口和门口,把本来就十分阴暗的小屋堵得更黑了。看来用吓唬他们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我们开始把背包里舍不得吃的巧克力拿出来送给他们吃,可是这样一来就更坏了,刚给出一块以后,就伸过来十几双小手,向我们讨要,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请那位乡里的医生出马,帮我们维持秩序,看来这个乡医生很有威信,他对那些孩子用维语大声地吆喝了一声以后,围在我们窗口的孩子一哄而散了。我们专家里有懂维语的,他告诉我们说,乡医生刚才跟孩子们讲“这些都是从中央来的人,都是老师,你们不要老围在窗户口,影响他们休息”。看来老师在这些孩子的心目中还是很有影响、很有地位的。

我们在黑山村住的这几天,经常有村民拿着玉石来找我们,这些玉石都是他们从山里捡来的,可以说是典型的山流水,有些玉石还真漂亮,洁白而又圆润,一看就知道,被人们把玩了很久。我们有一个记者,自己带了一些常用感冒药,提出要和他们换一块玉,没想到,他们非常高兴,接着,又来了好多人,拿出各种类型的玉石,要和我们换药品。

用玉石换药品的最初发起人就是那位乡村医生。由于我们经常出门,行李中总携带着不少常用药品,感冒药、止咳药、创可贴、止疼片等。开始,他问我们可带来什么药没有,我们还以为是为了给人治病,毫不犹豫打开了行李包。

行李里的药品让这位乡镇医生大开眼界,“这么多的药,能不能卖给我一点?你们上山反正也用不了那么多,留下一些,剩下的都卖给我吧。”

见他这么说,我们一位记者很大方,各种药品包了一大包送给他,“你拿去用吧”。

乡镇医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玉石,这是一块青玉,显然已经收藏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玉石油光光的,好像在油里放过一样,“我用这块石头换药吧。”

专家古方接过来看了看玉石,说:“这块玉的成色不错。虽然不是羊脂玉,但也是一块上好的山流水,起码也值个上千元。”

听他这么一说,那位记者赶紧接过石头,宝贝似的放进了自己背包。

不想过了没多久,门口聚来了很多山里的老乡,几乎每人手里都拿着几块玉石要和我们换药。我们住的校长室霎时变成了玉石交易所。说实在的,这次带来的常用药还真有一些,于是大家纷纷和当地老乡讨价还价起来。交换的结果是这样的,一盒速效感冒胶囊换一块拇指大小的山流水;一瓶红花油可换两块这样大小的山流水,一盒止痛片则可换拳头大小的墨玉一块。要知道,村里没有研磨机,这里的山流水可都是真正的山流水。记者小张心里乐开了花,他把自己的药全部换成了玉石,然后一会儿说自己肚子疼,一会儿又说嗓子疼,到处找我们借药。可惜这小伎俩很快被拆穿了――用玉石换药在我们中间根本不是个秘密。他还当我们不知道。

专家在村长带领下,开始对村里采玉、藏玉的情况进行调查。

这里几乎家家都藏有玉石。黑山大队全村没有几处像样的房子,大部分所谓“房子”都是一些窑洞和毡房,所有门几乎都不锁,我们进到毡房来,里面黑洞洞的,温度比外边高不了多少。毡房内离门几步之遥就是一摞摞被子,紧紧地靠墙码着,直高过头顶。一位老乡把手伸进被子里,摸索半天,从里边掏出来两块玉石,给我们看过之后,收回去,从另外一个被角又摸索半天,再掏出来两块。村长解嘲说,被子垛就是他们的“保险柜”。黑山村每年都有收购玉石的外来人,而这里的老乡也就是用从山里找来的玉换取一些用品。据了解,这里的采玉人年收入可达上万元。村长告诉我们,这个村里常年有山下来的采玉人和收购玉的人,其中一些还非常有钱,出手就是上万,而且都是现金,这些人胆子也真够大的,只身来到这里,还带有那么多的现金,居然不怕有坏人惦记,看来这个村的民风淳厚。

为了补补身子,我们从老乡家买了一只鸡,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鸡我们煮了六个小时,依然像轮胎一样咬不动。记得前几年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哑剧小品《吃鸡》,那种夸张表演在这里完全是真实。大家为了照顾我,把两只鸡腿留给了我,据说是最容易下咽的,我也自认为牙口比较好,但是一口咬下去,无论你怎么撕扯,最后鸡腿还是完整无缺的,一直陪着我的那位乡镇医生,看到我吃鸡的样子非常辛苦,从腰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非常熟练地把鸡肉削成一片一片的,用刀子挑着递给我,我使劲地摇摇头,不敢再吃,乡镇医生把刀转到他的嘴里,开心地吃起来,两条鸡腿不到一分钟,全部进了他的肚子,那种满意的模样,真让我羡慕死了。

这个地区海拔较高,水不到100度就开,肉类可以说永远也煮不熟。不过,这里吃到的面食也是其他地区永远吃不到的。这里从来不用刀切面条,全是用手推出来,一根面条动辄长达十几米,是典型的“一根面”。他们说,一锅里最多也就放两根面,煮好捞出来也非常有面的韧性,入口像嚼橡皮糖。

吃饭时候,记者小黄发现他坐的石头有点不太寻常,心想,莫非是块玉?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伙房里怎么会存放价值连城的玉呢?小黄忍不住问了问房东,不想房东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玉。”这下轮到大家惊讶了,这么大的一块玉,怎么就没想到卖呢?房东说,这是一块墨玉,自从有了这个村,这石头就长在这里,深埋地下的部分还不知道有多大,露出地面的这部分刚好有凳子高,就一直把它当凳子来用。

小黄问:“就没想过把它开采出来么?”

房东一脸严肃:“不能动。这可是块宝贝。”

我们仍想不通。宝贝怎么能只被人当成凳子随便坐呢。

(摘自《玉石之路探源》,骆汉城等著,华夏出版社2005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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