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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眼中的大世界

2005-04-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海录》是鸦片战争前问世的一部影响非常大的介绍海外世界的著作。

谢清高,官方史料未见记载,只是根据藏于葡萄牙东波塔档案馆的几件档案资料,后人才对他的生平略知一二。他一生坎坷,晚年凄惨,却在国门即将被西方列强用武力强行打开之前,留下了一部传世之作―――《海录》,成为当时国人(包括林则徐、魏源

等名重一时的人物)认识外部世界的重要窗口。林则徐还向道光皇帝推荐此书,说它“所载外国事颇为精审”。

谢清高是广东嘉应(今梅州)人,大约生于乾隆三十年(1765),卒于道光元年(1821),年轻时有机会跟随其他商人从事海外贸易,在海上遭遇风暴袭击落海,幸被外国商船搭救,以后便随外国商船游历海外各国。晚年他双目失明,只得在澳门以开小铺、做翻译为生。他早年可能读过书,这使他有一定的见识与能力记述海外见闻。《海录》一书大约在1820年问世,谢清高口述他在海外的所见所闻,由同乡、举人杨炳南笔录而成。此书所记内容涉及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数十个国家和地区,为后人留下了丰富的地理、经济、风土人情等许多方面的资料。

由于谢清高是随外国商船漫游世界的,所以所到之处,他接触最多、感触最深的往往是当地有别于中国的风土人情,因而《海录》在这方面的资料相当丰富。如“宋卡国”(在今马来半岛东北部)条记其婚俗云:“娶妻无限多寡,将婚男必少割其势,女必少割其阴。女年十一二即嫁,十三四便能生产。男多赘于女家,俗以生女为喜,以其可以赘婿养老也。若男赘于妇家,不获同居矣,其资财则男女各半。”这里“不重生男重生女”的习俗想必给谢清高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明呀喇”(约当今孟加拉国)条记其葬俗云:“有老死者,子孙亲戚送至水旁,聚而哭之,各以手抚其尸,而反掌自舔之,以示亲爱。遍则弃诸水,急趋而归,以先至家者为吉。”水葬习俗在我国一些地区也是有的,只是以谢清高的学识和经历而言,恐怕也是“新知”。不过,葬礼结束后,人们争先恐后跑回家,倒与国内习俗有较大区别。“新当国”(在印尼加里曼丹岛)条所记婚姻关系则明显地反映了海洋民族的特点:“其男子若出海贸易,必尽载资财而行。妻妾子女在家,止少留粮食而已。船回则使人告其家,必其妻妾亲到船接引,然后回。否则以为妻妾弃之,即复张帆而去,终身不归矣。”在这里,婚姻的主动权似乎在女子,而且由此大概可以推测,类似王宝钏在“破瓦寒窑”里苦等薛平贵18年的故事大概并不多见。

“咭兰丹国”(今马来西亚吉兰丹附近)条记当地断案方式:“有争讼者,不用呈状……王以片言决其曲直,无敢不遵者。或是非难辨,则令没水。没水者,令两造(当事双方)出外,见道路童子,各执一人至水旁,延番僧诵咒。以一竹竿令两童各执一端,同没水中。番僧在岸咒之,所执童先浮者则为曲,无敢复争。童子父母见习惯,亦不以为异也。”在国人看来,这种断案方式实在难说公正,但习俗如此。“大西洋国”(葡萄牙)条记载有关忏悔事:“妇女有犯奸淫及他罪而欲改过者,则进庙请僧忏悔。僧坐于小龛中,旁开一窗,妇女跪于窗下,向僧耳语,诉其实情。僧为说法,谓之解罪。僧若以其事告人众知之,则以僧为非,其罪绞。”从最后一句来看,谢清高对国外习俗不仅仅停留在表面的观察,而且还花了工夫去调查研究的。

“英吉利国”条把舞会称为“跳戏”,倒也颇为形象、贴切:“有吉庆,延客饮燕,则令女人年轻而貌美者盛服跳舞,歌乐以和之,婉转轻捷,谓之跳戏。富贵家女人无不幼而习之,以俗之所喜也。”“大西洋国”条详细记录了葡萄牙人的见面礼节:“凡军民见王及官长,门外去帽,入门趋而进,手抚其足而嘬之,然后垂手屈身拖腿,向后退步,立而言,不跪……亲戚男女相见,男则垂手屈身拖腿,女则两手撮其裙,屈足数四然后坐。女相见则相向立,各撮其裙,屈足,左右团转,然后坐。”看来,谢清高可能还有机会见识上层社会的交际活动。

每到一地,谢清高都记录当地物产,而且往往比较详细。如“暹罗国”(泰国)“土产金、银、铁、锡、鱼翅、海参、鳆鱼、?瑁、白糖、落花生、槟榔、胡椒、油蔻、砂仁、木兰、椰子、速香、沉香、降香、伽南香、象牙、犀角、孔雀、翡翠、象、熊、鹿、水鹿、山马。”谢清高记录了当地的酿酒法:“欲酿酒者,则于(椰子)花茎长尽,花未及开时,用蕉叶裹其茎,勿令花开,再以绳密束之,砍茎末数寸,取瓦罐承之,其液滴于罐中,日出后则微酸,俱微有酒味,再酿之则成酒矣。”“大吕宋国”(西班牙)“土产金、银、铜、铁、哆?绒、羽纱、哔叽、蒲萄酒、琉璃、番碱、钟表。凡中国所用番银,俱吕宋所铸,各国皆用之。”

谢清高对西方国家的先进技术也较为关注,如“英吉利国”条较为详细地记录了伦敦的自来水系统:“水极清甘,河有三桥,谓之三花桥。桥各为法轮,激水上行,以大锡管接注通流,藏于街巷道路之旁。人家用水俱无烦挑运,各以小铜管接于道旁锡管,藏于墙间。别用小法轮激之,使注于器。王则计户口而收其水税。”到了美国(咩喱干国),对那里的轮船曰:“其国出入多用火船,船内外多用轮轴,中置火盆,火盛冲轮,轮转拨水,无烦人力,而船自行。”当然,他对轮船的动力系统大概知之甚少,不过“火盛冲轮,轮转拨水”而已。

谢清高早年可能读过书,加上多年漫游各国,可能还有些语言天赋,因此,《海录》对各地语言也有所关注。如“新当国”(在印尼加里曼丹岛)条记:“王自称曰亚孤,国人自称断孤……子称父曰伯伯,称母曰妮,弟称兄曰亚王,兄称弟曰亚勒。谓妇人曰补蓝攀,谓女子曰吧喇攀,谓夫曰沥居,谓妇曰米你……饭谓之?叙,酒谓之阿沥,菜谓之洒油,米谓之勿辣,谷谓之把喱,豆谓之咖将。”“大西洋国”(葡萄牙)条记:“称王曰喱,王太子曰黎番爹,王子曰?林西彼,王女曰?林梭使,相国为干爹,将军为吗喇叽乍。”由于谢清高是广东嘉应州客家人,所以在记音时多用客家方音,这造成读者难以准确还原成当时当地的读音,从而给后人阅读造成一定的困难。不过,这对本书的价值而言,影响其实不大。

谢清高虽是一介平民,并没有锐利的政治眼光,但他对西方列强的强盛还是深有感触的。“英吉利国”条说:“急功尚利,以海舶商贾为生涯。海中有利之区,咸欲争之。贸易者遍海内,以明呀喇、曼哒啦萨、孟买为外府……养外国人为卒伍,故国虽小,而强兵十余万,海外诸国多惧之。”对英国的对外扩张、殖民政策的认识是清楚的。书中所列英吉利殖民地有:旧柔佛、新埠(在马来西亚),茫咕噜、旧港国(在印尼苏门答腊岛),明呀喇(孟加拉),曼达喇萨、孟买、苏辣(在印度)等,还记载了葡萄牙、荷兰等国的一些殖民地的简要情况。可是清廷对这些情况知之甚少,仍然陶醉在“中央帝国”的梦幻中。恐怕这也是林则徐等看重此书的重要原因。

《海录》一书对南洋各国及英国、葡萄牙、西班牙、美国等的记载较为详细,说明谢清高可能在这些地方呆过较长时间,至于非洲、东欧、北欧等,谢清高或者没有亲身去过,或者虽然去过但呆的时间短,了解有限,所以记载也就相当简略。同时,由于谢清高既不是朝廷重臣,也不是学者、思想家,所以《海录》对西方国家的政治、法律制度以及思想文化界的情况的介绍较少,这是《海录》一书的缺陷。但是,后人没有理由因此贬低此书的价值,毕竟这是鸦片战争前问世的一部影响非常大的介绍海外世界的著作。可以说,谢清高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却在不经意间成为清代最早放眼世界、介绍世界的重要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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