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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如何放眼量

2005-05-11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陆谷孙先生大名在当今中国英语教学界应是无人不晓。由他主编的《英汉大词典》自问世以来,获得了专家和普通使用者的广泛好评。在我看来,迄今为止,国内出版的林林总总的英汉词典,无一出其右者。

读了他去年八月出版的《余墨集》,一位博大精深、令人敬畏的学者的形象立体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余墨集》不是高头讲章,不是故作正经、谈虚语玄、味同嚼蜡的所谓学术论文。和陆先生一样,我也一向认为“写作是非常美妙的智力活动”。如果承认学术文章的写作也是写作的话,那它就不应该是例外。可惜如今这类写作不是无聊就是叫人痛苦,围绕着论文发表的一切操作更是一出出丑恶的荒诞剧。《余墨集》辑录的九十篇文字当然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学术文章,审慎地看,也并非篇篇华章佳构。但在我看来,倒还恰恰是这类砚边“余墨”―――不论是书话还是杂感,是随笔还是日记,是演讲还是书信,疏放率性,自然真切地呈露出作者的识见、情怀、趣尚、品格乃至文字的功力,相当全面地反映出当今这位一流学者在中西文化方面的深厚学养。“余墨”不板着面孔谈学问,而学问自在其中。

令人震撼和感动的是,偏偏是这样一位学贯中西的大家,却最清醒地意识到他自己与先贤之间的差距。陆先生真诚地剖析自己,甚至不怕揭自己之短,谆谆告诫后学诚奋厥武,力戒虚浮,取法乎上,以前辈大师为灯塔,浴其光芒,传其薪火,承道统,开新路。他一方面深情地怀恋自己的师长,尤其以无比景仰之情发出感慨,说自己的学问若能及钱钟书等大师辈的“百分之一,足矣!”另一方面又以一位真正的学者和为人师表者的良知,不留情面地挞伐当今学界的种种腐败和肮脏。他在《守住底线》一文中揭露的学界的一些恶俗风气以及随后提出的欲与“同行人”“共勉”的几点起码的守则,良为警策!虽然如此,在悲观的我看来,陆先生的忧患意识未免迂阔而书生气,也许终于只能令他自己苦笑。

遥想一代代离我们远去的前辈,追怀他们的道德文章,我们该作何感想?偌大一个中国,还有没有人真正耐得住寂寞,“人不知而不愠”,问心无愧地做人,扎扎实实地读书,铢积寸累,厚积薄发,将货真价实的知识学问、锦绣文章贡献给社会?

我意识到此文辞气粗厉,殊少敦厚温润之风。但读到陆谷孙年逾花甲尚且“一腔老血还会激动”,便毫不顾忌地为自己的“牢骚太盛”寻开脱。我还没修炼到“欲说还休”的境界,“风物”颓若此,如何“放眼量”!我不相信孔夫子“四十而不惑”的名言,因为我年过四十却越过越“惑”。也许这正是凡俗与圣人之间的差异吧。然而冥顽不化如我,却怎么也无法顺应时代大潮,更不会做出违心悖道之举,恨恨之余,宁可一如既往,静守自己的一片园地,在其中觅慰安,寻寄托,享岑寂。一室图书自清洁,黄卷青灯夜夜心。是迂是愚,由人去说罢。

《余墨集》中不止一处直接间接地提到,前辈学者“博学笃志”,“后学再不可及”。而我两遍精读陆先生的大作,掩卷之际,不禁清夜自问,即便是陆先生这样的“后学”,吾辈小子不奋起直追、努力补课,就能言“及”么!我甚至在想,就是陆先生同辈中人,具备如此学养、襟怀、情操、良知、热血及清醒的自我意识者又有几何?1998年钱钟书先生谢世,陆先生浩叹“灵光隳矣!”默存先生自是泰山、昆仑,危乎高哉!吾辈竭一生之力也绝难登攀,唯有景慕仰望,能借得些许灵光照耀已是造化。陆先生所言我相信绝非过谦之辞。可就是自叹弗如的陆先生的学问,依我之见,对年轻一辈中的许多人也已是遥望中的理想了。我坚决不承认这是恶俗的称谀之辞。我扪心自问,也真诚地问学界同仁,尤其是有志于学的后来者:我们算得上名副其实的读书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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