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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小报:市民社会的文化读物

2005-06-1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近几年来海派研究还存在一个无人光顾的角落―――对海派小报的研究。我自己研究海派的经验,是由单行本而接触张资平、施蛰存、穆时英的。特别是施蛰存的短篇集子一本本读下来,吃惊于它们每篇都在水平线之上。1981年为《十月》写文章介绍施蛰存,就起源于这种阅读体验。由施蛰存而及他主编的《现代》,由期刊而发现令狐
彗(董鼎山)、东吴女作家施济美等(当时不叫这个名字)以及予且。予且在上世纪40年代《杂志》上一期期打头发表的小说引起了我的注意。而樊骏的回忆坚定了我的发现,他中学时就经常读到令狐彗和予且的作品,证明是当时上海的流行作家。再下来,经过张爱玲知小报不可憎。我对童年上海街头的小报尚有印象,因幼时大人不让看小报(像我父亲的家庭从来不带孩子去逛“大世界”游艺场。小报便等于“大世界”),以为是末流。在首都图书馆看过几种沪地小报,包括花报,留下了都市温暖的感觉。但小报究竟是怎么回事?它与海派是什么关系?与都市文化、市民文化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可能拿出一两年的时间去坐图书馆的冷板凳。这令我想起唐?先生在一次讲演中说的“板凳要坐十年冷”的话来。他的意思是说研究要从真正读原始资料做起,下功夫占有材料,论从史出,同时融进中外文化的新见。这是做研究的正路。假如仅仅依靠一个外国理论的框子,或者拼凑一个自设的理论框子,到中国现代文学里面去寻找有用的材料,这就已经有了问题。而这几年,更兴起一种拼拼凑凑写论文的方法(计算机的应用给这种方法提供了条件),甚至这儿抄一段那儿抄一段,写后连是否抄袭了别人都弄不清楚。这样下去,学术研究的原创性便日益降低了。基于这种情况,所以,当李楠决心做这个填补学术空白的课题时,我心里是高兴的,但也替她担心。我估计,除了在上海读报的生活安排繁难、一年左右的孤寂之外,她还有三难:第一,理解上海之难。她不熟悉上海,不懂上海话,不了解上海民俗及市民日常生活状态,她如何切入上海?第二,掌握、梳理、钩沉小报资料之难。原来以为小报只有二三百种,谁知竟有一千多种,真正是浩如烟海,扎进去一头雾水。而现代文学资料工作的薄弱,本来就是这个专业与古典文学专业、历史专业的差距。现在的学生对于抄卡片、记札记,该抄哪些,不抄哪些,往往训练不够,而大量复印成本又十分昂贵。第三,从头掌握中外市民社会理论之难。上海市民社会与北京,与伦敦、巴黎的市民社会是否一回事?后现代的一大堆大众文化理论,是否适用于理解晚清民国的中国市民文化?

现在,她的努力已经化成20几万字的专著《晚清、民国时期上海小报研究》,该书第一次系统地、完整地梳理了五十多年间的基本资料,由此升入了一个初步的学术台阶。如果细说,首先是给小报下了定义,做了历史分期,描述了基本演变、基本特征、代表性报纸、代表性报人的情况。据说,上海图书馆近代文献室里海外学人看小报的很多,大都是带着已成的题目捞材料的。这里的做法不同。其次是给小报以文化史与文学史的定位。认为上海小报是中下市民的文化读物。发现它前后经历了晚清暴露和狭邪文化、民国鸳蝴文化与海派通俗文化三个时期,这正是现代中国市民文化的三种成分。其中对海派与鸳蝴关系这一难题,从小报角度加以全新的解释。在小报上,鸳蝴与海派分得清清楚楚,小报中鸳蝴“控制”时间最长,那种偏旧的、日常生活的、饮食男女的通俗文体是典型的鸳蝴。待到新感觉派出现,在小报反遭遇批评。直至40年代,才与海派的通俗一派并存。有人说施蛰存曾有施青萍时期,因而“证明”海派来自于鸳蝴,但叶圣陶、张天翼也有《礼拜六》和《半月》的时期,难道就说鸳蝴能产生五四写实和30年代左翼吗?再次,本书从一个新的侧面深入上海这个城市的肌里。上海被美化得太多,被歪曲得也太多了。上海的真面目究竟对于普通市民来说是什么?该书从“流言”剖析它由名人构成的真实的想象图景,从“衣食住行”分析它的物质性、商业性,从“欲望释放”来指出它对人的解放与堕落的作用,相悖而又相交的多重意义。世界上的事情,多重性是真实的影像,从两端到中间,有许多中间的颜色,就如人性有从兽至人至神的复杂含义。上海还有色情的一面,当然并非全体。小报是民间的东西,在民间文化之中从来就有猥亵的成分。上海不是一个平面的都市,仅从小报的切入便够让人眩目。另外,还研究了小报中的文学,指出通俗大众文学中的小报文学另有自己的与纯文学基本精神相通而不尽相同的评价标准。指出小报文人作为大众文化人的品格的逐步形成过程。该书提出了目前方兴未艾的报刊研究,也是另有研究方法、途径可寻。那便是综合的版面块状结构,抓住编者、作者、读者三者生动流程而进行的观察方法与研究方法。这样,该书试图还小报以本来的面目,将一种在上一世纪的都市广泛存在的社会文化读物(上海是一典型)推到了我们面前。

研究生的论文应当站在学术前沿,王瑶先生谈硕士论文就说,应做到后边的人再做此题目必不能绕开你的程度,便指的是这种要求。所谓“学术前沿”大致又分两类:一类是开垦学术处女地,进入前人从无进入的领域,一类是在已有的领域内寻找出新的生长空间。一般说的“填补学术空白”往往指第一类,它要有学术眼光,要有披荆斩棘的勇气,要能吃苦。李楠的著作便属这类。

(《晚清、民国时期上海小报研究―――一种综合的文化、文学考察》,李楠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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