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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园林不识君

2005-06-1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江南没有了―――几年前陈丹青突发沉痛之语,指责过度的开发和建设造成江南的持续衰败与沦亡。有人说他危言耸听,他反问:除了仅有的几个园林,你说说,江南在哪里?是啊,江南只剩几个园林了,可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如果没有陈从周,硕果仅存的几个园林恐怕早就名存实亡了。

如果没有陈从周,就不会有上海豫园东部、苏州网师园和退思园的精心修复,也不会有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明轩”的惊艳。换言之,如果没有陈从周,江南的园林之旅也许已成惘惘回忆。陈从周的友人曾送他一副对联,曰:“几多泉石能忘我,何处园林不忆君”。这是真实写照―――陈从周与中国园林,如同梁思成之与中国寺庙。陈从周曾经师从梁思成,不过跟梁思成不同,他还写得一手好散文。他一生爱园,构园,论园,救园,写下无数园林文章。最近得到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园林清议》一书,为纪念他逝世五周年而作,即从这些篇章选辑而成,并将之归入“大家散文文存”系列。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家―――园林家,美学家,画家,书法家,教育家,散文家,集数美于一身―――一个大家的痴缠爱怨,全都指向两个字:园林。

陈从周说园论园,当得“清议”二字。“清”是有风度,“议”是有见地。如同俞平伯所说:“君深知园林之美,更能辨其得失。”开篇即五篇“说园”,陈先生一生湖海,踏遍名园,成此言论:园林不外叠山理水,栽花移木,造亭借景,却有品园、游园、察园、构园的各种学问,其中有情趣,有意境,有学问,又关乎功夫,关乎科学,关乎修养。洋洋数万言,读下来就是一部中国园林美学。陈从周虽是教授,为文却不喜做理论,在他看来,中国园林无处不在―――文学、戏曲、绘画、建筑、考古,俯首皆拾,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的民间智慧和审美情趣。陈先生看园林,处处是诗情画意;他读诗书品昆曲,又触目皆园林艺术。他说竹,说帘,说影,说兰,说屏,又谈诗谈画,论文论戏,他深入浅出,苦心孤诣,他深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恨不能把毕生学识一一说与君听。他说:“老去情怀,容续有所得,当秉烛赓之。”

一直觉得,像陈从周这样的“国宝级”人物,当岁月荏苒,垂垂老矣,内心一定是痛苦而又无奈的。因为他深知中国园林的好,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当生命一样珍惜的好东西被毁坏殆尽―――后人也知道它的好,可是并不懂得尊重与保护。他常常感到自己责任重大,“美学教育”任重道远,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作为一个把传播园林美当毕生使命的知识分子,陈从周看不惯的事情实在太多,免不了要撰文发牢骚,纠偏改错。他自嘲为“爱而生怨”的“酸丁”―――比如江南民居弃粉墙黛瓦而用红砖,他大呼“火烧常熟城”;大观园里居然出现“有风来仪”,他恨主事者的太不经心;对于苏州出现的“万景园”和“万金园”,他嗤之以鼻;至于那些频频出现的破坏真山堆假山,断绝泉脉造喷水池,破坏自然植被做老桩盆景的,他感到的真真是“痛苦”了。痛苦之极,文弱老人也会拍案而起―――据说他看到海盐境内的南北湖生态遭到严重破坏,当嘉兴市委书记向他索字时,他写的条幅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救救南北湖。”给海盐县长写的是“石落乌纱”四字,给海盐县委书记的赠画落款是:“在隆隆炮声中挥泪写之。”

好在他这样唐吉诃德式的行为并不都是失败,比如南北湖,就在他的“见义勇为”下得到了妥善保护。他救下的园林实在太多,有名的和无名的―――除网师园、退思园,还有宁波天一阁,扬州瘦西湖,上海内园,云南楠园,如皋水绘园,潍坊十笏园,泰州乔园,蓬莱慈云庵……陈先生称之为结缘―――人与园的缘分,如同园林之美隽永动人。只是不知,陈从周去后,这样美好的缘分何以为继?

(《园林清议》陈从周江苏文艺出版社2005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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