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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春日墨兰

2005-06-2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入春了,阳光明媚,暖意浓浓。陋室里北窗下的木桌上,栽养在一只青瓷花盆里的墨兰,难怪它又叫报春兰,便急急忙忙地轻盈地从幽翠枝叶丛里舒放洁白的花朵,沁出娇嫩的鹅黄芬芳。那么,夜静更阑之际,仍在捧读或敲字的时候
,忽然感觉幽香袭来,沁人心脾;抬眼惟见一簇簇绿影婆娑、婀娜有致的兰叶,清洌温馨,竟然让我疲累顿消,连渐渐冷漠起来的双手也暖和了。就在这样的一个初春的日子里,因为出过微薄之力,所以得到了冯沛龄先生的赠书《世纪墨珍―――现代作家手稿集粹》,当我翻阅不久,忽然感到一阵阵馨香馥郁的意趣,恍若手捧着的是他送来的一盆墨兰,开卷清香四溢,读来悦目赏心,令人摩挲再三。

上世纪是文字录入的转型期,书写工具由初期的毛笔向钢笔、圆珠笔转换,纸质则由毛边纸、笺纸到方格稿纸的更迭,直到世纪末传统书写形式受到了新兴高科技的颠覆,大批作家改换敲击计算机键盘,在打印纸上留下文稿,手稿逐渐减少而越发珍稀了。如今看惯规整统一的字迹,难得一见喜欢的作家其亲笔手稿,当然会感受一股亲和魅力。作家们写作所留下的笔画墨痕,因为极具性格特质,形成了其生命轨迹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透露了创作生活里的笑声与泪影,又能提供给我们以此探索每位行文的个性风貌以及构思痕迹,乃至趣味情味。

可是,我们日常诵读的文学均为印刷品,手稿一般是不公开发表的,好像是作家与作品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使得有兴趣的读者难以窥探作家下笔时的种种情致。有作家说,读者看了他下的“蛋”,何必要看他这只“母鸡”呢?我以为这正是读者们的兴致使然。爱屋及乌,我从冯先生编的这本书里得此因缘,能够一下子亲近了海上几代作家(辛勤的“母鸡”)之妙笔生花,青灯寒窗所产下的各式字迹(其实是多姿多彩的下蛋过程),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且连续几天满室弥散着隐隐的、悠悠的香意。

要说第一次见到的前辈严独鹤的毛笔手稿,以及郭绍虞为沈尹默《秋明长短句》作序,都是端正儒雅之一格;那么,同为长老却以钢笔书写的夏衍《壬申杂记》、许杰诗稿等,悠悠衷肠,奋笔疾书,尤为至性真情。作家素来以心造意,笔触似境,像胡风信札手迹是暴风骤雨过后的宁静,魏金枝寓言论稿是百锻千炼似的推敲,赵景深文学史稿是精耕细作地考证,孙大雨译稿片断是炉火纯青般圆润,秦瘦鸥小说底稿是一气呵成那样娴熟,彭柏山写作讲稿是细腻谨严散发着书卷气;边读边引起了我的遐想,我揣度靳以之忙碌,师陀之勤奋,朱雯之敦厚,王西彦之耿介,贾植芳之豪情,黄裳之率性,芦芒之俊秀,闻捷之坦荡,李子云之清雅。

再往后翻阅,更为目迷五色。虽说那是当代作家们的往迹,但观其字仍如面其人、闻其声。剧作《于无声处》手稿却并无“惊雷”,小字工整细致,激情内敛;赵长天笔翰如流却是书写在“新华社四川分社稿纸”上的,颇想探究此历经;目下少见的善于磨墨、执掌毛笔的赵丽宏,其稿件掠过一缕朗月清风、竹窗摇影和清泉滴砚之浮想;质朴、散淡、疏朗的陈村《走通大渡河》首页,随意挥洒之间让我看到了述说技巧的巧妙;蒋丽萍写了“民国十年,秋”的往事,底稿自出机杼,笔迹飘逸隽永,为史动情动绪,我不觉吟哦:“秋风飒飒,树影缭乱,林鸦惊起,反衬出清籁无限……”却戛然而止,仅六行字的局部,余味无尽;印象中的孙甘露就是绝妙的《访问梦境》,原稿上差一点成了“仅仅是旋律”,好险呐!

春日里有幸得到这样一盆“墨兰”,清雅朴素,没有丝毫炫耀的姿态,却吐放如此典雅丰富的芳香,印存了“笔墨有余迹”的源流―――堪称珍贵的文化史料。我深信,随着日久岁深,更能体现其永远的价值。然而,当我甫一得到貌似平凡素朴的此书时,忽然想起1990年代初受魏绍昌老人差事,于作协后院的资料室里,初见冯沛龄先生在故纸堆里操劳的情景,至今我犹记得他双手带着蓝布袖套的淳厚辛勤形象。再见面已是十年后了,他因筹办《上海作家手稿展》,辗转打听找到我。他为了寻觅老作家的手稿,不辞辛劳,四处奔波;尤其是踏实、诚信,让我这个后生感动。一来一往,我体会了他身上具有一种很难得的人文关怀精神。对于他平时搜集、编辑和研究作家与作品资料的情形,我想概括地赞之:“觅宝诚恳,整理勤恳。”如是,便有了《世纪墨珍》这样的硕果。在我眼里,他是一位“德艺双馨”的文化工作者。

我曾听好几位作家朋友表扬他工作的上海作家协会资料室,竭尽全力为作家们服务,口碑之好,使我这个业余文史爱好者羡慕不已。今天,他的馈赠又成了我的尤物,闻香识人而晕眩,使我陷入幻想,拟吁请作协资料室能够面向社会读者开放,或许有困难,可以学习公共图书馆的积极“创收”新政,只要收费比公共图书馆略便宜些,管理员要以老上海图书馆前辈馆员为服务标准,相信生意一定会兴隆的,为建设大都市文化的软件环境而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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