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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灵犀诗魂通

2005-06-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路易丝・米歇尔在新喀里多尼亚流放地。

“雨果年”之后,法国现在又迎来了“路易丝・米歇尔年”。除G.西蒙撰写的《维克多・雨果与路易丝・米歇尔》外,今年重版和新版的路

易丝・米歇尔传记及大量纪念文章里,都不吝篇幅地叙述、分析路易丝・米歇尔一生跟雨果的密切关系,指出“红色圣女”的人道精神自幼就是在雨果的直接影响下形成的,尽管他们尔后在争取社会变革中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作家伊沃・穆里甚至刚发表了一部历史小说,题名《红色圣女的孩子》,诠释二人情史和结出的果实,让人至少看到雨果的人道主义对一位女革命者精神上的影响力。

少女时代,路易丝・米歇尔就跟雨果结为诗友,将自己的处女作寄给她心目中“本世纪最后一位伟大的游吟诗人”,并在《献给诗人维克多・雨果》一诗里颂赞他“心底充满爱,声音响彻苍穹”。她最欣赏雨果在《奥林匹欧的哀愁》中关于“两心息息相通”的妙语,动手用松木制作了一架诗琴,专门为雨果弹送“最温馨的谐音”,总得到对方衷心的应和,热情的鼓舞。1850年,米歇尔小姐在外省居住的沃龙古尔古堡被拍卖,母女俩被迫离乡背井时,她写信寻求雨果的庇佑,凄楚地吐露心声:“雨果,您定会懂得,一个囚徒是多么珍爱在自身孤寂时闪亮的一线阳光。让我来向您倾泻我的心思,就如同您坐在壁炉前那把我祖母空出的扶手椅上,跟我手搭着手・・・・・・”她敞开浪漫的情怀,只向雨果一个人描述了自己在古堡的青春岁月,让对方仿佛看见沐浴月华的草地,浮掠水面的垂柳,听到了乡野晚祷的钟声,也不禁随之心悦神怡。

翌年秋,路易丝・米歇尔两度去巴黎见了雨果。然而,她在《回忆录》里提到此事时,对两人的幽会情景始终讳莫如深,引发诸多猜想。《费加罗报》记者善绍尔授引一个知情女子的话说:“路易丝在玛依古堡见了维克多・雨果两回,在对诗人的仰慕上又萌生了热烈的爱情。”这个见证人还认定:“相当频繁的通信使失衡的头脑慷慨激昂。渐渐地导师的人道主义理论以神秘的面貌凸现,上升为预言,在年轻女子的心中取代了基督教的崇高信仰与谦卑德行,让她梦想去为拯救人类而献身。”依此,一些人断言,“红色圣女”在献身于全人类之前,先委身,或曰“失身”给雨果。著名文学评论家亨利・吉曼还找到了所谓的证据。他在雨果1870 1871的《私人笔记》中发现,诗翁在提及当年跟路易丝・米歇尔约会时用了字母“N”,即法文形容词“裸体的”之缩略,这本是他记录每次“依翠偎红”采纳的暗号。《路易丝・米歇尔传略》的作者埃迪特・托马觉得吉曼捕风捉影,因为“N”完全可以理解为“否”字的简化,即米歇尔拒绝了“导师”的企求。她去雨果博物馆查到路易丝・米歇尔1870年见雨果后,以惯用笔触写的一封信为据。那封信说:“恩师,昂若拉斯求您宽恕她昨日和今天的冒昧・・・・・・您很生我的气了吗?”不过,托马氏并不否认师徒之间可能有过一定程度的暧昧。因为像雨果那样闻名遐迩的“登徒子”,“是不会对一个灼热的青春女子无动于衷的”。这之前,在雨果因反对拿破仑三世当皇帝而被迫流亡泽西岛和根西岛期间,二人一直不曾中断过通信联系,正如米歇尔小姐在《回忆录》中所记载的,“雨果从流亡地回复我,像他过去从巴黎往我住的三天龙古尔古堡,或舍蒙寄宿处写信一样。”这时,路易丝・米歇尔给“伟大的流亡者”写了数首感怀诗,其中之一:“《致维克多・雨果》:你们是否看见,流亡的巨匠像但丁那般,/屹立在雾漫漫的礁岩。/大海在脚下不停地喧腾,/他仰面向着布满星斗的长天。”

她思念雨果心切,似乎在悠远的夜晚惶见大师的幻影・・・・・・

然而,普法战争一结束,路易丝・米歇尔就投入了雨果起始反对的巴黎公社运动,成了国民自卫军第61营的女战士,一名“自由女射手”。1871年5月21日,梯也尔的军队向巴黎反扑,路易丝・米歇尔赶到蒙马特尔高地,为公社将领东布罗夫斯基传令组织抵抗。在“流血周”的公社保卫战中,她从一座街垒转战到另一座街垒,一直奋战到最后的时刻。公社惨遭镇压,她晕厥被俘后和公社公安委员费烈等人一起关进监狱候审。费烈是路易丝・米歇尔暗恋的情人,她写了《红石竹花》一诗给他,表示坚信“未来会展示我们的全部理想”,一边托人转信给雨果求助,说道:“费烈是我们中间最优秀的人。胜利时,他最宽厚;失败时,他最自豪。正因为如此,他被判处死刑。您救救他吧!这将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您能从屠夫手中解救出来的人。”得到雨果的无奈回答后,她仍不放弃努力,又向对方说:“不应在愤怒中处决后,再来冷处决。否则,干脆把我们都杀死吧!”

她自己正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在凡尔赛军事法庭上驳斥镇压者,对自己拿起武器保卫公社的事实供认不讳,于1871年12月17日最终被判处流放新喀里多尼亚荒岛。获悉这一判决,同在狱中的布朗基主义者特洛埃尔写下《烈士与屠夫》一诗,其中不免指责了雨果对巴黎公社的“冷淡”态度。雨果在《笔记》里追述当时的情况说:“三位悲哀的妇女来找我为路易丝・米歇尔求情。她本人不愿要求什么,但被关在奥勃里沃中央监狱很痛苦。来者要求将路易丝・米歇尔改判为驱逐出境,我会尽力而为的。”

凡尔赛当局指控“红色圣女”曾“持械造反”,是反社会的“危险分子”。对此,雨果也无意反驳,但他钦佩一位弱女子在法庭上显示的英气,写了给路易丝・米歇尔的赞美诗《更雄伟的女性》,作为对特洛埃尔批评的回答。特洛埃尔把路易丝・米歇尔誉为“新圣女贞德”,雨果则将之比喻为纪元前反抗亚述暴虐的犹太女郎朱迪特,形容她“气宇轩昂”地注视着“面色苍白的法官”。凭数十载的神交,雨果素描出她可崇敬的形象:

“像我一样,人们知道,/你一心维护英气和德行……/人们通晓你神秘温馨的诗稿。/日日夜夜,你为大众的困境悲泣,/忘我地为他人效劳,/话语如同使徒们的心声在燃烧……”

1873年8月,路易丝・米歇尔乘“弗吉尼号”帆船赴新喀里多尼亚,在那边度过了7年漫长的流放岁月,其间继续保持跟雨果的通信联系。离法经年,当她在远方听到雨果不幸丧子的噩耗时,赶紧写信安慰恩师道:“您跟儿子在死亡里共存。我在此亦然,同最优秀,最善良的兄弟们共厄运。”“恩师,给我来信呀,别以为我过于不幸了……在死亡面前,个性已不复存在。”她恳求雨果为一位在流放中精神饱受折磨的老公社社员写一首诗,自己则将专给雨果的两首《大洋之歌》遥遥奉献:“在海浪周而复始拍击的悬岩上,/我镌刻了你的名字,让飓风传扬……”

她表示想重读《惩罚集》,还采撷了石珊瑚不远万里寄给雨果,当写作时用的镇纸,实可谓礼轻情意重。1876年8月,她又给雨果捎信,说:“若当局允许的话,我想去卡纳克人的部族居住一个时期。因为我们还感觉不到对这些土著的影响。当局能让我去那么远吗?一切尚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毫无作为,就回法国来的。若是什么都不看,不干点儿有益的事情,那岂不是白白航行了六千里路程。”

确实,路易丝・米歇尔在新喀里多尼亚不仅挺身而出,支持了当地卡纳克人的反法起义,而且还教他们的孩子学文化,整理了他们的传说和歌谣,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更可贵的是,她同法国地理与风土驯化学会达成协议,定期向他们报告当地气候和水文变化,自己试种番木瓜,向国内申请蚕子。可惜,海路迢迢,蚕子中途都孵化成了蚕蚁……毕竟,她种种乐观的农牧尝试,在蛮荒催发了文明的萌芽。

1880年,经雨果不懈地奔走呼号,法兰西第三共和国颁布对巴黎公社人员“大赦”,路易丝・米歇尔于11月经伦敦返回巴黎,在圣拉萨尔车站受到克雷孟梭、路易・布朗和万余民众的热烈欢迎。当时,群情激奋,齐声高呼:“路易丝・米歇尔万岁!”“巴黎公社万岁!”“社会革命万岁!”

回到祖国,路易丝・米歇尔看到雨果发表在《诗琴》上的《更雄伟的女性》一诗,觉得诗豪对她“过誉”了,但期望自己有一天能不辜负恩师给她的颂赞。

雨果逝世时,由马克西姆・杜岗在墓前致悼词。因此翁曾往巴黎公社烈士的坟上“吐硝强水”,路易丝・米歇尔愤慨之极,高喊:“滚一边去,强盗!让我们来向诅咒屠夫的游吟诗翁致敬。”当时,她又因“反社会”身险囹圄,在牢房里奋笔写了最后一首给她恩师的赠诗,题作《悼维克多・雨果的亡灵》:“大屠杀中,他向五月的幸存者敞开大门;/而今,在他的坟墓上,/竟然是马克西姆・杜岗,/萨多利‘岗’在致辞悼亡......”

路易丝・米歇尔回顾1871年5月“流血周”时,雨果曾在布鲁塞尔声明公开表示愿在自己家中收留公社流亡者,从而感到让马克西姆・杜岗来为“奥林匹欧”致悼词是对死者的亵渎。因为,杜岗著有《巴黎的痉挛》一书,对巴黎公社竭尽污蔑之能事,其姓氏“岗”就是凡尔赛分子用于关押公社战士的集中营萨多利“岗”的象征。因此,她在为雨果写的悼亡诗里横眉冷对杜岗这个无耻文人:“人民会唾弃可悲的丑角,/像暴风吹卷麦秸一样……/这个肮脏的文丐,/让他在众怒中滚开,/而我们的旗帜在空中飘扬!”

路易丝・米歇尔显然忽略了一个现实,即她的恩师已成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桂冠诗人,官方为他举行的是国葬,选择法兰西文学院院士马克西姆・杜岗致悼词,本是情理中的事。于她这个从归国后就不停地抨击“资产阶级共和国”的叛徒,最合适的地方莫过于监狱。其时,马克思的二女婿保尔・拉法格到狱中采访,她微笑着对来者说:囚室是资产者为她提供的免费住所,再好不过了。

这一切表明,共和国当局给路易丝・米歇尔和维克多・雨果的待遇有着天渊之别。事实上,他们师徒二人除了都喜欢浪漫诗歌以外,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从为社会革命献身的精神来看,确如雨果本人所说,路易丝・米歇尔是一位“更雄伟的女性”。难怪,雨果自己为他的长篇巨著《悲惨世界》绘卷首画时,凭多年过从的印象素描了路易丝・米歇尔的肖像,藉以点出了她深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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