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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号“鳄鱼”新旧考

2005-07-13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最近在为湖南科技出版社翻译斯蒂芬・温伯格写的《亚原子粒子的发现》(修订版)(TheDiscoveryofAtomicParticles)(Revised)的时候,发现温伯格对于卢瑟福(左图)获得绰号“鳄鱼”的原因似乎极感兴趣,在初版他就考证了这个绰号的四个来源,在修订版上他又增加了一种新的说法,使来源增加到5
种可能性。他这样不厌其烦地考证,使我觉得十分有意思,于是先写出来让读者先睹为快;我也乘机谈谈自己的一点感受。右图是英国剑桥大学卡文迪什实验室下属的蒙德实验室墙上刻的一幅鳄鱼图。温伯格说:

“1962年我访问剑桥时,人们让我看到墙上的一幅鳄鱼雕像,据说它是卢瑟福的象征。”

 这幅鳄鱼雕刻是卢瑟福最喜爱的学生卡皮查在卢瑟福的应许下,请埃里克・吉尔(ErickGill)雕刻而成。吉尔在20世纪30年代因性别的偏见和雕刻而闻名欧洲。

鳄鱼是卢瑟福的绰号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到底是谁斗胆给他取这样一个绰号,和为什么取这样一个绰号,却没有见到权威的说法。有人说是从苏联到剑桥大学访问的物理学家卡皮查(P.L.Kapitza)取的,因为他与卢瑟福的关系非同一般地亲热,所以只有他有胆量给导师取绰号。卡皮查的确常常把卢瑟福称为鳄鱼,但是他似乎没有承认这个绰号就是他取的。

在1921―1922年的几封信中,卡皮查提到过这个绰号。1921年12月16日,在给母亲的信中他写道:

  “寒假在即,实验室要关闭两周。我请求‘鳄鱼’能批准我在此期间继续工作,但是他说,他想让我休息,这是因为,凡是人都必须休息。他对我的态度不仅已经改善,而且改得令人觉得好得出奇。现在,我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在此地,这可是殊荣。……”

在以后的信中,卡皮查经常是‘鳄鱼’长‘鳄鱼’短的,几乎用这个绰号代替了卢瑟福的本名!在一本苏联有名的学者凯德洛夫写的《风雨兼程九十年―――卡皮查生平及其发现》一书中,凯德洛夫对鳄鱼一事写道:“卡皮查在信中把卢瑟福称为‘鳄鱼’,这是因为他一说话就是大嗓门,而且没法使声音降下来。他在走道上粗声大气地对碰到的人讲话的声音,对各个实验室里的人无疑是一种警告,让人们知道:他来了。于是大家便从容地做准备,‘集中思想’,等待他来。人们还会从卢瑟福的很重的脚步声联想到儿童剧《彼得・潘》(PeterPan)中那条鳄鱼吞在腹中的小闹钟。惧怕鳄鱼的孩子们只要一听到滴滴答答的钟声,便知道鳄鱼来了。”

对于这一传说,凯德洛夫还写道:“不过,卡皮查并没有提到这个故事。”

温伯格在他的这本书里,也提到这个传说,他说他是从霍尔顿(GeraldHolton)那儿听来的,而霍尔顿又说他是听苏联物理学家伽莫夫(GeorgeGamow)说的。所以温伯格没有办法肯定,也没有办法否定这个说法是否可靠,只是在写完这个传说以后接着写道:

“科恩(I.BernardCohen)的说法不同,他说在中世纪时,鳄鱼是炼金术的象征,而卢瑟福喜欢自比为炼金术士,他有一本著作就是《新炼金术》(TheNewerAlchemy)。他在卡文迪什的办公室中,挂着一幅炼金实验室的木版画,画中的炼金设备上方挂着一条剥制的鳄鱼。”

物理学家皮帕德(BrianPippard)有另外一种说法,在卡皮查的母语―――俄语中,鳄鱼的发音是“老板”(Boss),而那时学生叫导师都叫老板。

对于以上种种说法,温伯格很想当卡皮查的面考证一下。机会来了,有一次在德国、奥地利和瑞士之间的康斯坦茨湖(LakeofConstance)开会时,他遇见了卡皮查。他抓住机会问卡皮查:绰号“鳄鱼”到底有什么样的含义?原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弄个水落石出吧,哪里知道这个卡皮查居然回答说:“这是一个秘密,无可奉告!”

天哪!这是哪门子秘密呀!真是让人扫兴!

温伯格自己也有发现,他从伊夫(A.S.Eve,最早为卢瑟福写传记的物理学家)写的书中,找到了卢瑟福与鳄鱼之间关系的唯一文字记载。伊夫认为,鳄鱼可能象征卢瑟福的敏锐和果敢,因为鳄鱼从来不后退。

以上4种说法,是温伯格在1982年写《亚原子粒子的发现》第一版时收集到的。到2002年出版该书修订版的时候,他又做了增补。温伯格写道:

“在本书第一版出版后,我收到英国莱彻斯特(Leicester)的柯夫曼先生(Mr.J.L.Koffman)一封有趣的信,他与卡皮查的三个姐姐相识,柯夫曼先生说,在1922年到1925年,在俄罗斯流行一首关于鳄鱼的‘相当粗野的’歌,在这首歌里,一条巨大的鳄鱼在街上爬行,而且捕捉各种族的人,尤其喜欢夺取他们身体隐秘部分。我猜想,卡皮查的想法是在一般意义上把鳄鱼作为一个符号,表示卢瑟福的凶猛,并不刻意表示他的特殊习惯。”

最后,温伯格遗憾地说:“无论如何,我想,我仍然没有听到关于卢瑟福与鳄鱼的最终解释。”

如果温伯格有此遗憾,那么,这个遗憾恐怕将永远继续下去。

秘密也许会继续引起人们的兴趣,但是我更感兴趣的是:温伯格为什么对卢瑟福的绰号鳄鱼这件事情,有如此长久的兴趣?

  在1982年第一版序言中,温伯格写道:

……正是在这些……散布在某些章节中的背景材料中,可以窥见我写这本书的个人动机。像许多科学家一样,我也认为科学上的发现属于20世纪文化中最珍贵的部分。可是,有很多不熟悉科学的基础而与文化的这一部分隔绝了,在我看来这近乎一个悲剧,令人痛心。……尽管本书主要是为非科学家写的,但是它也许有一些使我的同行们感兴趣的地方。我所描述的伟大的科学家生长的土壤,也会是我们发芽、生长和丰收之源……我希望科学家们能发现本书提供的某些史实具有启发意义,即使不是物理学方面的。由此可知,温伯格对卢瑟福绰号的故事十分关注,是不奇怪的事情。从这个非常具有喜剧性的故事中,温伯格想寻回的是往日的温馨,往日的梦想,往日的亲切,往日的风格……。现代大物理学的组织、规模、纪律、风格……,以及商业化和政府的高度干预,是时代的必然;但是,这种过度的商业化和政府干预必然带来的腐败和官僚主义,以及教育随之而来的偏重技术化而轻视人文精神,一定会使老一辈的物理学家感到不习惯、不安和痛心,更增加他们对往日的怀念。这点,恐怕是我们在看这本书的时候应该特别注意到的。

在本书正文快结尾的地方,温伯格这样写道:

卡文迪什实验室已经从自由学校巷(FreeSchoolLane)搬到城外马丁莱路(MadingleyRoad)一座现代化建筑里;它的活动中心内容也发生了转移,从核物理学转向了射电天文学、分子生物学和固体物理学。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去那儿。我们物理学家总是努力做一些新的事情,但我们又往往按照古老的传统去工作,而且我们有自己的圣地和英雄。卡文迪什实验室代表的传统对我们说来,就像体现在剑桥河畔的那些古老学院对其他学科的后继者一样,永远激动人心。

有很多好的传统和风格应该坚持下去,如何在目前这种忽视传统的大潮中,恢复好的传统,值得每一个人思考。

卢瑟福的学生为他们的Boss取了一个绰号―――“鳄鱼”,也是一件令人怀念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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