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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诺曼底

2005-08-24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唐师曾,自1992年开始驾大吉普“和平鸭号”拜谒二战战场,长达13年。先后赴西欧四次、东欧三次、美国两次、珍珠港一次、东南亚七次。长

江文艺出版社最近推出他写的《我的诺曼底》,他在自序中称是献给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的一朵小花。为了和平,审视战争。

本版文字及图片均摘自《我的诺曼底》,唐师曾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7月出版。

小隆美尔的志向

小隆美尔骨子里是一个低调、害羞的老人,他自称一事无成,现在老了。我说哪儿老呀!像您这个年龄,在我们那儿专管大事!听到我的话老人嘿嘿乐了:“幽默不是罪过,而是一种德行。你们是一个尊敬老人的国度。”我说是啊,您说不定能当领导人呢。中国历来喜欢德国,道德、品德都是好词。中国人眼中的德国货都绝对一流,比如马克思……“我最喜欢听别人说德国好!”小隆美尔打断我,“我去过北京、南京、上海、西安、桂林……哦……还有斯图加特。”

小隆美尔14岁起在空军服役,后被勒克莱尔的法军俘虏。出狱后继续读完中学,在图宾根大学主修政法,在英国获得政治学博士。历任《德国城市报》记者、总编,1974至1996年任斯图加特市长,兼任德国联邦市镇议会主席等职。

唐师曾与小隆美尔

小隆美尔富有演说天才,任斯图加特市长22年共演讲5000多场。他挥动大毛手给我表演:“最后一次竞选市长,他们说我年龄大。我立即用数学予以回击:‘以我的年龄,马上就要消失了。你们选我只需要负担1/10的退休金,可你们选那个比我年轻得多的先生就得多支付他3/10的退休金。’选民一听我省钱,就都把选票投给我了。你看!父亲教我的数学全用上了。我靠数学当了财政部长、斯图加特市长。这全得感谢我父亲。”

当年隆美尔出版《步兵攻击》不仅惊动希特勒,连美国的小巴顿都奉若圣经,整整影响了一代青年。1976年,斯图加特税务局归还隆美尔的税务档案,发现隆美尔用数学知识合法避税,他要出版商每年只从版税中给他提15000千帝国马克,其余累计利息,以15000帝国马克申报税务。

小隆美尔不仅继承父亲的数学天赋,在人际交往上更高一筹。他提出的“市政府哲学”超越党派,奉行各党派共同执政。基于普遍的人权原则,他力排众议,把“德国红军”领袖拉德尔安葬在斯图加特公墓,理由是“所有仇恨,都必须在墓地终止。”

小隆美尔还是记者、律师、作家。“一个市长整天埋头于行政事务,想的都是面包,可面包一定变成屎。我是政治家,也是一个诗人。政治是理性,诗人是和感性的月亮女神亲吻。西门子(Siemens)洗衣机、根德(Grundig)电视机、大众(VW)汽车加剧过去、现实、未来的各种矛盾,把世界弄得一团糟。可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地球。我们无法抗拒过去,我的心在流血,我在用情人的情感倾诉、怀念过去。”

小隆美尔已经出了14本书,有《告别懒人国》、《把德语弄得乱七八糟》、《小隆美尔箴言录》、《小隆美尔诗集》、《有限的可能性》、《小隆美尔政治学辞典》、《小隆美尔笑话全集》、《回忆录:笑谈过去,雨过天晴》、《德国人的彷徨》、《政治家和政治》、《感动世界的是什么》、《批评与真实》……内容涉及经济、历史、政治、哲学以及施瓦本地区的幽默笑话。他送给我几本新作,书中插图都是他自己亲笔画的。他说席勒的诗太长,他的诗都短,“作为诗,短和清楚十分重要。”

唐师曾在达豪集中营的焚尸炉前

达豪:集中营之母

2005年4月29日,我和我的大吉普开进达豪。整整60年前的这一天,隶属陆军中将“闪电乔”柯林斯第7集团军的157步兵团,和美国最荣耀的“彩虹师”――第42步兵师攻占达豪。

解放达豪的“彩虹师”意外发现,德意志是一个非常干净、讲究卫生的民族,即使在达豪集中营的犯人囚室,也都装备了抽水马桶。然而事实上,1933年建立的达豪集中营,是法西斯德国的第一座集中营,这里原来是德国陆军达豪武器试验场。集中营共分为四部分:中间是关押犯人的简易棚式营房;南端是管理处;管理处与营房之间是“点名操场”,这里是每日点名和集体处罚犯人的地方;集中营西北角有一排小平房,就是臭名昭著的焚尸院。

狱墙顶端装有半米高的带刺铁丝网,我站在地面上伸手可及,要是没有通电,像我这样的笨猪也能一蹿而过。

达豪作为德国第一座集中营被称为“集中营之母”,铁栅栏大门做工精致,巴伐利亚一流的制造工艺,保时捷、迈巴赫、奔驰、宝马的先进技术被用来打造囚禁人们自由的牢笼。

一进铁栅栏大门,右手就是点名广场。这里每天都准时例行点名,风雨无阻。那些像我一样戴眼镜、剃光头的知识分子,由于精神自由而被限制身体自由。除了每天的劳改,他们被强令集中到“点名广场”,稍息、立正,参加准军事的队列训练。不论工程师、科学家、艺术家、作家……还是国家领导人,包括抵制德奥合并的奥地利总理许士尼格都在这里接受思想改造。即使体弱、生病、奄奄一息的垂危者也必须参加点名,其他人不得扶助。任何迟到、队列不整、违犯监规都要在点名时被党卫军予以当众惩处,杀鸡儆猴。这些瘦骨嶙峋的犯人单衣、光头站在烈日或雪地里,每次点名、听领导训话都要持续一个多小时。如果有人缺席、迟到,或发生任何让国社党不高兴的违规事件,点名都要无限延长。许多体弱者由于身体不支,颓然倒毙,就会被送入西院的焚尸炉,作火化处理。

焚尸炉位于西院的小平房,东端是焚尸炉,最西端是集体浴室。浴室平整的水泥地被“抹子”擀得很光亮,没有浴缸只有淋浴。整座浴室不是很高,我身高区区一米八四,抬胳膊就能碰到低矮的天花板。据美军“彩虹师”公布的普遍说法是,这里曾经是达豪的公共浴室,用来定期给“学员”搞卫生,洗浴中也扔进来一些来苏水、高锰酸钾给“学员”消毒。大战结束前,不知道哪个坏种加大剂量甚至导入煤气,把普通浴室变成毒气室杀人害命……

这种普遍的说法自然令我十分惊恐,仿佛上小学参观阴森的“收租院”。国社党的“集中营之母”连狱门都焊得精致绝伦,想不到到了二战尾声,修毒气室却匆忙草率,墙壁屋顶都缺乏足够的密闭性。再向前走就是所谓焚尸炉,据说狱方将根据死者形体大小,每炉“解决两到三人”。

1944年7月20日,施陶芬贝格等五人在我站立的地方被枪决。

2004年10月,2005年2月,唐师曾在巴黎、柏林两度邂逅卡帕摄影展,大概是上帝的安排吧。卡帕已经死去50多年,却仍在全世界播撒自由的种子。

我在法国西北的“敦刻尔克撤退”纪念碑前,巨浪滔天。我的CanonEOS1-D相机被海水泼得如落汤鸡。

达豪集中营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办公室。办公室前的黑色金属纪念碑为了缅怀1933年-1945年的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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