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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古文字之旅

2005-09-21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古文字诂林》(12册)上海教育出版社 1997-2005年版

《古文字诂林》十二册终于全部出齐了。望着书架上满满一排、总字数达一千五六百万字的大型古文字工具书,几千

个日日夜夜紧张的心情暂时得到了放松,同时,一种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套被誉为“集万卷于一册,汇众说于一编”的国家古籍整理规划重点出版项目,1991年由著名学者王元化发起,委托华东师范大学承担编纂工作。王元化认为,以文字、音韵、训诂为代表的传统“小学”研究工程是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传统国学没有这种工程打基础,等于是空中楼阁。

我同这一项目结缘甚早。还在1992年,《诂林》项目启动之初,我考取华东师范大学研究生师从该书主编李圃教授研习文字学,就参加了部分资料搜集整理工作。巧的是,在我毕业到上海教育出版社工作后,1997年,社里又承担了这一工程的出版任务,我就同这些“老朋友”――古文字又见了面。

作为该书的责任编辑,我们深知这一工程意义的重大。它不但包揽了现已发现的包括甲骨文、金文、古陶文、货币文、简牍文、帛书、玺印文和石刻文等八大类古文字绝大多数字形资料,而且首次将千百年来历代学者(主要是近现代学者)关于古文字的研究成果荟萃于一编。这种集大成式的大型文化工程,如同历史上的《永乐大典》、《四库全书》一样,将嘉惠学林、泽被后世,而其编纂质量的高低将是这套书成功与否的生命线。作为该书稿最后的“把关人”,责任编辑应本着向历史负责的态度,以精益求精的敬业精神把好关。

为此,编辑们打破常规,在编委会交稿前就介入到该书的编辑工作中去。我们查阅了大量同类图书资料以作参考,然后从图书出版的角度,就《诂林》的编辑体例、发稿要求、版式设计等问题同编委会进行交流。在审稿阶段,我们碰到了很多难题。由于这套书稿资料来源庞杂,既有取自文字学专著的,又有采于论文集和报纸杂志上的单篇论文的;从时间跨度上来说,既有近两千年前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南宋薛尚功的《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又有清代、民国直至今天学者的著述,这就使得全书体例的统一成为一个“拦路虎”。原文标点既有旧式句读,又有新式标点,还有新旧交替之际句读与标点的混杂,有的原稿甚至是白文本。内容的删定亦颇费踌躇,有的终篇考释一字,有的言他字而代及此字,有的祖述陈说,有的自创新解。文字的处理也很费工夫,原稿除排印本外,还有刻印本、影印本甚至手写稿本,因各人书写习惯的差异,隶、楷、行、草诸体均可见到,仿古泥古者有之,率尔挥毫者亦有之。所有这些都给编辑加工以及排版、校对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编校人员不惮烦苦,精益求精,以《诂林》的出版质量为最高追求,原稿和校样上常常是各种加工的色线纵横交织,修改的文字密密麻麻;一般书稿只需三个校次就够了,《诂林》的读校甚至多达七、八个校次。

还有资料的查核问题。由于本书引用经、史、子、集及古人的注疏材料较多,然而前人著述引文多凭记忆,随意性较强,常常同实际材料存在出入,这就要求编辑勤查细核,《十三经注疏》、《二十二子》、《尔雅》、《方言》等工具书不离须臾,碰到冷僻的引文,还要跑图书馆。记得有一次,为查一条引文,在图书馆待了大半天,其成果很不起眼,只不过是订正了一处错讹。

编辑《诂林》,要有一股子“甘坐冷板凳”的奉献精神。编辑这一职业,常被人称作“为他人做嫁衣衫”。他们的劳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依附性的,辛辛苦苦加工书稿,书出来了,荣誉是作者的。眼见着当初起点差不多的师兄弟们著书立说,成名成家,几年不见,有的评上教授,有的成了“博导”、“硕导”,心里有时不免忿忿,自己又不比别人笨,整天在这给别人“缝缝补补”的,心中的写作计划总是没有空闲去实施。就是做编辑,也可以去编一些通俗读物,既少费神,又多来钱。可是,每当坐到办公桌前,想起自己的责任,便立刻杂念全消,埋首故纸,“目不窥园,足不下楼”,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生活在这喧嚣的时代,身处于这繁华的都市,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冬秋”。这一“躲”就是七八年,每天是青灯黄卷,面对着龟甲钟鼎、汉瓦秦砖,做《诂林》的编辑无疑是寂寞的,但想到五千年中华文明的精神血脉在自己的寂寞中能够更好地延续下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能够在自己的坚守中得到弘扬和光大,就立刻觉得这寂寞、这奉献是值得的。

《诂林》作为一项历时十四年、参与人数众多的大型文化工程,缺乏协作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因此,《诂林》的完成,也可以看作是编委会、出版社、排版印刷部门团结协作的结晶。出版社作为其中的桥梁,在协调中起着关键作用。从编纂体例的制定到书稿内容的探讨,从排版中难题的解决到整个工程进度的把握,无不需要编辑的参与与沟通。一两百个装满原稿的纸箱,一万多个资料袋,近十万页原稿,八个校次的校样,在作者、编辑和排版人员间轮转多次,七年间没有发生大的差错。碰到问题,三方积极协商解决,最终比较圆满地完成了出版任务。

在编辑《诂林》日子里,天天拜读古圣时贤的文章,了解他们的学术观点,探究他们的研究思路和方法,思考他们文章的得失,把握学术的发展脉络,这对编辑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抓住了这个机会,对自己就是个提高。通过几千个日夜浸淫于《诂林》之中,我发现自己的学术视野开阔了,对汉字的理解更深入了,面对各种各样的学术观点,能够兼听而明。同时,在审稿中,不时受到启发,同作者的思想碰撞出火花,写出了一篇篇小文。学养提高了,对自己的工作也有促进,在后来编辑《汉字构形史丛书》、《近代汉语词典》等书稿时,我明显觉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了。

初编《诂林》时,我还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至《诂林》编成,我已步入中年。忆及往事,能不感慨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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