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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与艺术

2005-10-1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女性,艺术与权力》[美]琳达・诺克林著 游惠贞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6月出版《化名奥林匹亚

:一段女人寻找女人的旅程》[美]尤妮斯・利普顿著 陈品秀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8月出版

在艺术史上,女性主义流派的产生可以算得上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它的发端,与1970年代在美国蓬勃发展的女权主义运动有密切的联系,并且与艺术史上的新马克思主义流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女性主义深受新马克思主义的启发,注重反省、发掘历史文化背后深层的东西,将社会、文化以及政治诸领域综合起来考察一幅艺术品或一种艺术思潮。它的渊源注定了这个流派强烈的政治色彩和性别色彩,这就是为什么女性主义在女性研究者中大受欢迎,却遭到男性嗤之以鼻的重要原因。

琳达・诺克林可以称得上是女性主义的鼻祖。《女性,艺术与权力》囊括了她从1970年代至1990年代的所有重要的关于女性主义艺术史的研究文章。其中当然包括她的那篇最著名的于1971年发表的《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性艺术家》,那篇文章是女性主义艺术史的开山之作。“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性艺术家”?在艺术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发问过。几百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达芬奇、米开朗琪罗、伦勃朗、马奈、毕加索、杜尚这些大名鼎鼎的名字,而且理所当然地将他们视为伟大的艺术家,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他们,而且,为什么他们都是男性?诺克林第一个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并质疑艺术史上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那一套成规,其锋芒直指在西方业已存在了几个世纪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文化及制度。诺克林指出,并非历史上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问题是,由于当时社会制度及社会习俗的限制,这些女艺术家没有被记录下来,以致留存下来的为人所知的女艺术家的数量微乎其微。而且,更为致命的是,社会上缺乏相应的鼓励女性成为艺术家的机制。实际情况是,社会根本不鼓励女性工作,女性的职责是生育、照顾家庭及丈夫。缺乏培育女艺术家的温床,当然也就不可能产生女艺术家了,遑论伟大的女艺术家?在艺术史上留名的几位女艺术家,例如摩里索和卡塞特她们依然是主流艺术圈的边缘人物。她们选择的绘画题材,她们的绘画技巧经常成为艺术批评家批评的素材。因为,艺术史上本身就有一套无法打破的“重男轻女”的成规。一个最有名的例子是,一家博物馆拥有一幅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美丽的肖像画,专家研究后,认为这幅画的笔法、用色及构图都是一流的,和大卫的画风几乎一致,便认定为大卫的作品,一时,这幅画炙手可热,价格飙升至一个不可思议的数目。然而,20年后,经过重新鉴定,这幅画被确定为大卫的一个女弟子的作品,于是,这幅画的价格很快跌至几千法郎,再无人问津。画的艺术品质未变,然而,当人的名字换成了一个无名小辈,而且还是一个女性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欣赏它的价值了。这是艺术史上的一个悖论――重名不重质,几百年来艺术史家们一直遵循着这一规律,直到诺克林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诺克林的发问不仅发现了艺术史上存在的一个深刻的问题,同时也给艺术史的理论带来了一个崭新的视角。以后,诺克林的女性主义研究越发深入,她试图重新解释艺术,如在《摩里索的〈奶妈与朱莉〉:印象派绘画中的工作与休闲》,她把视角转向了女艺术家在母亲和艺术家这两个角色中所处的矛盾心态;诺克林和其他女性主义者,例如女性主义研究的泰斗波洛克一样,都有一个梦想,希望女艺术家能够建立一种有别于男性艺术家的观念,并且在绘画中实践这种观念。《几位女性现实主义者》便寄托了这种愿望。而在《19世纪艺术中情色与女性意象》中,诺克林又生发了女性艺术史上又一个深刻而又令人迷惑的问题。在传统的艺术史上,女性才是被供欣赏的物体(object),因此绘画艺术史中的裸体,都以女性为主,而她们往往被描绘成讨人喜欢的尤物,比如美丽的维纳斯、土耳其后宫的宫女、《圣经》中的苏珊娜等等。假如我们将情形颠倒过来,让女性去欣赏男性裸体,就不会得到认可。

不仅诺克林一人有这样的感慨,其他女性主义者也提出了这样的疑问。而围绕着这个问题,对马奈的《奥林匹亚》的解释便有了多种方式。马奈的《奥林匹亚》最让人感兴趣也最让人迷惑的便是奥林匹亚的目光,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奥林匹亚的目光也吸引了很多艺术史家。一反传统的裸女害羞或温柔的目光,奥林匹亚直直地盯着观众。1970年代,T.J.克拉克在他最有名的文章中,运用新马克思主义观点将奥林匹亚定义为一个下层的妓女,并揭示出本画表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金钱和肉体的交换关系以后,奥林匹亚的目光则被定义为冷酷、冷静、坦率。大多数的艺术史学家基本上都遵循了克拉克的观点。不过,女性主义艺术史学家则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这种目光是马奈赋予模特儿维多琳・默兰的,还是默兰本身就具有这样镇定的气质?这个问题是大多数传统的艺术史家根本没有关注,或不愿意关注的问题。但对女性主义艺术史家尤尼斯・利普顿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利普顿,这个激进的女权主义,坚信这样“大胆而坚定”的目光是默兰自己的。她坚信默兰不仅是一个模特儿,而且还是出色的一个艺术家,因为她的画曾在巴黎一年一度的沙龙上展览过,甚至还挂在马奈的作品旁边。以其独立和大胆,她不大可能听从马奈的摆布。在《化名奥林匹亚:一段女人寻找女人的旅程》中,利普顿开始了一段艰辛的寻找真实的默兰的历程,希望能够发现一个真正的女英雄。当然,利普顿在冒险,不仅她的观点,甚至这本书的体裁也是一种冒险。依照传统的观点,这不是一部研究专著,倒像一本纪实散文。当默兰的真实形象逐日浮出水面,利普顿则日渐沮丧;当她终于找回了真实的默兰以后,她发现,“大胆而坚定”的默兰确实沦落了。

艺术史上的女性主义和女权主义密不可分。女权主义为女性主义带来了生机,但同时也限制了它的视野。在艺术史的领域,研究女性主义,或者以女性主义的观点来观察、解释艺术史的问题的人几乎都是女性,而男性几乎寥寥无几,几乎可以说没有。这种特质,也使得女性主义在轰轰烈烈一段时日以后(以波洛克的研究为代表),便逐渐进入了困境,难以有新的突破。但是无论如何,它所带来的崭新的视角,以及它将文化、社会、政治等诸领域结合在一起来观察、解释艺术作品的方法,时至今日,依然有相当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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