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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评说张爱玲

2005-11-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梅娘近作及书简》 梅娘著 同心出版社2005年8月出版

1942年,北平马德增书店和上海宇宙风书店读者调查评出来的“南玲北梅”,读者评语或书店的说法都不易找寻了。三、四

十年代,沦陷区有影响的作家可不少,女作家当中,北方的雷妍和南方的苏青都出版过畅销书,“南玲”与“北梅”胜出的理由尚未见探讨;再者,既是并称,二人之间的交际情况,也未有人形诸笔墨。一段佳话,似乎十分平淡;一截历史,也很快湮没无闻。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张爱玲成为内地热门话题,与之相关的人和事都获得重新发掘,苏青和胡兰成,都因张复活。但梅娘的重新评价与此无关,1986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长夜萤火》,选集东北沦陷时期女作家作品,梅娘的六篇名作《蚌》《鱼》《侏儒》《黄昏之献》《春到人间》《行路难》重光于世;随即《中国新文学大系(1937―1949)》(1990)、《中国现代文学补遗书系》(1990)、《大师文库・百年百部争议小说》(1996)纷纷收入梅娘旧作;《梅娘小说散文集》(1997)、《梅娘》(2002)等个人专集也随之出版。作为华北沦陷区文学的杰出代表,梅娘迅速进入现代文学研究视野:美国康乃尔大学E.Gunn先生1980出版Unwelcome Muse Chinese Literature in Shanghai and Peking,1937―1945,已分析其小说的意象,《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把她写进了文学史,张泉先生的《沦陷时期北京文学八年》(1994)给她辟出专章,而在加拿大和日本,以东北沦陷区文学及梅娘创作为研究题目的硕、博士论文接连出现。1997年,梅娘以其创作的独特价值入选中国现代文学百家。梅娘的复苏,与张爱玲的盛名并无瓜葛。

然而,“南玲北梅”之说又不胫而走。1992年出版的《南玲北梅》,汇录二人部分作品,已探出研究领域,向更广阔的空间传播梅娘的声誉和影响。“那只是几个书店老板的商业策略”(梅娘语),这“策略”如同一柄双刃剑,渐渐使普通读者视“北梅”为“南玲”传奇光环的照亮物,每欲语梅娘,先道“EileenChang”。对此,梅娘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这本《梅娘近作及书简》收录的两篇短文、一个故事,和致朋友的三封书信,记录了梅娘一方对“南玲北梅”关联的论说。

梅娘首先讲述了她与张爱玲始终不曾交流的三次“交往”:第一回是1942年夏初,中南海的赏花游园会。张爱玲簇拥在众多的淑女、男士中,慕名前来的梅娘不愿插足,未能搭话。第二回在1944年冬,上海兰心大戏院排练张爱玲亲自改编的话剧《倾城之恋》,时在上海的梅娘冒雨前来,又见张簇拥在众多名艺人中间,她未便上前搭话。第三次已经是1995年初夏,梅娘乘逗留美国的机会,托《中国时报》的朋友联系张爱玲,得到的回答非常干脆 “陌生人一律不见!”“我当然是陌生人了,难以分说的遗憾又一次袭上心来。”由此看来,夺魁之前,两人似乎都不知道对方,之后也并不特别在意。在40年代日本记者高森笔下,梅娘是一个“华衣俗女”,在那个艰难的时世,梅娘韬光隐晦,大家闺秀却一副普通、甚至凡俗的面貌;而张爱玲截然相反,刻意表现自己的贵族血统和特立独行,大放异彩,充分享受成功成名的喜悦;梅的内敛和矜持,与张的高傲和张扬,形成鲜明的对照:她们并非能相投合的人。

但是,面对张爱玲的作品,梅娘用四个词――“冷隽”、“深邃”、“浓艳”,以及“惭愧”,表达了自己真诚的敬意:“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是女人的异类,遭遇她就像遇上的喷着毒液的蛇。我真佩服张那不动声色的冷峻,反正我写不出来。”对于《秧歌》《赤地之恋》这两部评价分歧的小说,她坚持自己的欣赏和理解:“张爱玲晚期的《秧歌》与《赤地之恋》,是有她的政治偏见在内;但从张对社会民情黑暗的洞见来讲,这未必不是触及了光环下面的暗影的描述。”――因为“张爱玲笔下的社会是托出了缠绕我们民族的痼疾,……她提供的是应该下刀的救治点。捧读之余,我再次为她的深邃叫起好来。”

从创作来看,表达“人生安稳”的“南玲”,与飞扬理想的“北梅”也是不能投合的路数。对此差异,梅娘有着清醒的认识。“我认为:不同的历史背景,不同的生活理念,自然会导引出不同的生活实态。”(2002年11月1日致刘洁的信)“张爱玲是在尔诈我虞的大家庭中长大了的,学得了冷眼看人。”因而她“把对爱抚的渴望深深地埋在心里”,才有那种“剔肉刮骨似的”对“大户人家尔诈我虞的事”的铺陈;梅娘“那个宝爱我的慈父,使我铭记在心的教诲是前进是如何民富国强。……我家里的尔诈我虞不是主流。因此……我感觉到的只是浮光掠影。”“……我所塑造的女人,跟着我的感觉走,只不过是表达了表层的控诉。”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验,带来的两个无法交汇的创作走向,“我没有她的深邃,我的书生气质和忧国激情,能配上她的深邃可能就完美了。”然而在一个社会公共信仰哗然碎裂的日子里,现实生活变动莫测“平凡的传奇”的华丽与苍凉,寄予了大众自我安抚与精神存在的确证;梅娘的意境自然不同于“传奇”,却并未“被冷落”,她的复苏已经在证明。“书生气质和忧国激情”从来是人类心底永恒的潜流,如地火潜行,给大地及其生命以温暖的滋养。

由此,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南玲北梅”虽然是种“商业策略”,这种“并称”,还会不自觉淹没两种趋向的不同价值,但是商业的策略能将好奇心诱入探索求知的方向,让更多的读者步入梅娘创作的精神殿堂,这何尝不是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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