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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隐忍中包裹激情

2005-11-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如果我有日本丈夫志节的话,早该切腹了

李安:当年我就很怕自己像《烧肉粽》歌词里所唱的那样,“自悲自

叹歹命人,父母本来真疼惜,让我读过几年书,毕业之后头路无,暂时来卖烧肉粽……”自怨自艾,久而久之竟不知不觉地就叫卖了一辈子的“来呷烧肉粽” 所以我就赖在家中,不肯去做赚钱的工作。我想如果我有日本丈夫志节的话,早该切腹了。

毕业六年的李安一事无成,刚开始他还能谈一点理想,三四年后,人也奔四十岁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理想,于是开始有些自闭。

李安:这期间,我偶尔也帮人家拍片子、看看器材什么的,帮剪接师做点事、当剧务这些都干过,但都不太灵光。还有一次到纽约东村一栋很大的空屋子去帮人守夜看器材,好恐怖,真怕会遇上抢匪闯进来抢劫。为了身份,还曾干过两天的剧务打杂,做得很笨拙,大家一看我去挡围观的人就觉得好笑,有个非洲裔的女人见我来挡就凶骂我,说你敢挡,我找人揍你 我连忙走开,那个时候闹了很多笑话。后来我只好去做苦力,什么拿沙袋、扛东西什么的,其他机灵的事由别人去做。

我真的只会当导演,做其他事都不灵光

一个是无所事事的烦躁,一个是韬光养晦的修炼,李安在两面的挣扎中,审视着自己对于电影的选择。六年里的日复一日,厨房里的柴米油盐,足以磨掉一个人的锐气,也足以让最自信的人,对自己的选择产生否定和怀疑。放弃需要勇气,守候更需要勇气,因为只有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能够检验内心的真实。

李安:幻想的成分一定有,然后在制作的过程中,你会有很多东西破坏你的幻想,可是在破坏的过程里面,你又会产生新的幻想,所以我觉得它是永远没有止境的。从小时候到我老了为止,我一直对电影有着一种幻想,我觉得它是人类一种很可贵的精神生活。我一直觉得我真的只会当导演,做其他事都不灵光。

李安的家有点像“母系社会”

那段日子,李安的家有点像是“母系社会”,太太外出上班,他在家里煮饭、带孩子、练习厨艺,以及构想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看的戏剧。细品酸甜苦辣,李安还在琢磨他的一道大菜,何时能端出,他不知道,但他需要准备,需要细心精制,需要火候的拿捏,更重要的是,需要修炼。在隐忍平缓中包裹激情,以儒雅谈笑拂去痛楚。这期间,不论是烹饪的刀功火候,手法中的浓淡相宜,还是太极推手的闪转腾挪,李安比任何时候都更容易细品其中的滋味。

李安:我开始在这个地方留下来,希望可以拍电影,因为别人认为亚裔在这里不会有位置。但这成为了我的美国梦,然而直到那一刻,我依然无法知道一个中国电影导演是否能有一席之地。

这六年,他有过彷徨和心虚。

李安:如果我心里不发虚,什么事情都知道该怎么办,我可能就没有兴趣了。

丈母娘说:你这么会烧菜,我来投资给你开馆子好不好

李安:1990年暑假,老二石头(李淳)出生的时候是我最消沉的时候,丈母娘与岳父来美帮忙,一下飞机,惠嘉就叮嘱他们千万别提拍片的事,怕我会受不了。我每天做好菜饭给他们吃,他们就直说好吃,好吃。我就是为了封他们的嘴。有一天,丈母娘忍不住很正经地提议:“李安,你这么会烧菜,我来投资给你开馆子好不好 ”我说开餐馆跟家里烧饭不一样。吃完饭后,我躲到屋里给报纸写影评与报道,当时在美洲《时报周刊》工作的好友冯光远邀请我写稿并提供资料,等于是接济我,写了两个月,差点要疯掉,只好停笔。

当时我有个想法,要不然就是老天爷在开我玩笑,我就是来传宗接代的,说不定我的儿子是个天才,或者机运未到,不是说就连叫化子都还有三年好运吗 每个人都有他的时运,份大份小,要是时机来了,我抓不到的话,这辈子就很窝囊。当时老觉得自己像是京剧中潦倒时困在小客栈里被迫卖马的秦琼一样,有志不得伸――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不由得秦叔宝两泪如麻,提起了此马来头大……就这样一路熬着苦等时机,当机会快来的时候,我已经濒临谷底,快要不行了。

这六年,他也不忘一路寻找风景。

李安:就像你出去玩,休假,你找一个风景好、你没去过的地方。

这六年,守候也是一种冒险。

电影本来就是冒险

李安:你冒险嘛,心里会发虚,人在外面不晓得会怎么样,可是那是有趣的地方。你从北京来,除了北京,你都不出去,那也是很无聊的,对不对。尤其是头几步,功力很有限,现在功力也积累了一些,所以给自己铺的安全网也比较多一点。就是说有些东西你是决定去冒险,那个不行了,你倒下来,还有一个东西在另外一个地方。所以我有好几层的安全网,就是心里发虚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逃。我觉得这个就是胆识,求保险的话就去拍电视剧好了,这样的话就和做公务员没有什么差别,那不必来拍电影了,电影本来就是冒险。

这么多年拍电影下来,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享受到了很多东西。我觉得创作这个东西很奇怪,满脑子的幻想你把它放在荧幕上显像出来,居然观众看了还有一种反应,你得到了一种交流,这是很奥妙的事情。虽然你要经过很多很繁琐的工作才能享受到这种趣味,可是我觉得很值得。况且会去拍电影的人都比较有趣,他们本身不是那种很严肃、很无聊,或者是没有趣味的人,所以和他们工作、生活,做一些东西出来,非常有趣味。

有的人,可能是一个教授,他每天都教一样的东西,或者上班做同样的公文,对我来讲这是没有办法忍受的事情。因为我好奇心强,拍电影给我很多的满足,很多新奇的东西,和你每天的生活都不一样,去拍什么结果也不晓得会怎么样,你跟谁有缘分,在一起做一个戏,都是一种缘分。在那段时间里有很多的交流,会激起一些火花,也了解了很多东西,所以到后来我就尽量往外面跑。有一次,我去天山拍片子,住在哈萨克人的地方,吃他们的乳酪什么的,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想平时没有人会跑到哈萨克人家里去了解他们的生活,我觉得这些都是很有趣的。 (本文摘自《华人纵横天下――李安》,张克荣编著,现代出版社2005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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