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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桦:安徒生是他一生的事业

2005-11-16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他早已与老妻结下遗愿:不开追悼会,不留骨灰。他是怕那些执意参加自己追悼会的老朋友有闪失。他选择以悄悄的方式离开,在他生活圈之外,几

乎没人知道他的逝世。

而就在今年4月份安徒生200周年诞辰的时候,登门造访的人和采访他的媒体络绎不绝。那时,他就已在病床上。远在万里的丹麦却举国为他悲恸,各大报纸纷纷在头版做报道以示追悼。本报谨约请安徒生研究青年学者、林桦钟爱的弟子之一李红叶撰文追思逝去的人。怀念所有逝去的人。怀念所有那些不管是在聚光灯下还是被遗忘,仍孜孜不倦为理想付出一生的人。

我这一生都在读安徒生,他的童话是全人类有声和无声的共鸣,堪称不朽。――林桦

初识林桦先生

作为晚生后辈,我给林桦先生写信,也打打电话,因此和林桦先生熟悉起来。林桦先生说,从你的来信看,你对文学的感觉很好,我喜欢,好好研究安徒生吧,我会告诉你很多关于安徒生的信息。

于是,寻着一个周末,我遵嘱乘车来到水碓子团结湖公园附近,刚下车,便认出了执意要来站台接我的林桦先生。他身着一件普通夹衣,头发花白,正努力辨认着陆续下车的人们。当我们彼此认出对方时,他轻声说,这就好了。

我称呼他“林老”。我们一路走,一路说话。

来,走在我的右边,我这边的耳朵比较好使。我便走在林老的右边。我挽着林老的手臂,感觉到身边的这位翻译家有着父亲般的亲切和慈爱。

在门口迎接我的,是林桦先生的夫人――袁青侠女士。我称呼她“师母”。师母清爽利落,既亲切、周到,又流露出由丰富的生活阅历和文化涵养所带出的气度。

我来到两老的家,这个家出乎意料的简洁和朴素。却感觉很温暖。客厅里除了沙发、茶几外,有一个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架的玻璃门上却贴了许多可爱的水彩画,林老说,这是我们家的小姑娘画的。“我们家的小姑娘”指的是邻居家五岁的小女孩。我慢慢了解到,这个家是这孩子最爱的去处,林老夫妇亦是小姑娘最亲的“爷爷和奶奶”,便是当林老搬家到几十里郊外的通州宋庄镇的四海公寓,小姑娘亦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父母驾车1个多小时,送她来这位翻译安徒生、研究安徒生的爷爷家里过周末。我从北京回湖南后打电话给林老,每每听林老说,我的小姑娘要来,我的小姑娘今天回去,我们家的小姑娘在这里,我们家的小姑娘明天走。

墙上还挂有一张由画家谢志高画的安徒生宣传画。

同时,我也看到了丹麦女王授予林老的“丹麦国旗骑士勋章”,看到林老的各种译著,我这才知道,林老不只翻译了安徒生。

林老的生活方式

2001年7月,我完成学业,回到了湖南。但每年里都会有一两趟机会去北京。只要到了北京,我一定绕道去通州宋庄镇四海公寓。林老的新家安置在这里。离京城东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初次去时,那一片地很冷落,甚至称得上有些荒凉。风大,植被尚未长成,满地尘土,人员少。第二次去时,公寓内外都已经很干净,草色青青,人来人往,增加了热闹气氛。

我喜欢两老的这个新家。阳台上养了许多花,四季长青。

更喜欢满书架的书、满书架的资料和满书架的唱片。

师母总是将一切打点得很整洁。作为翻译家林桦先生的夫人,她自始至终是林桦先生最坚强的后盾,林桦先生翻译的100多万字的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全是经由夫人的手一笔一笔抄下来的,由林老修改后,又经夫人一笔一笔誊正的。而120多万字的安徒生文集,亦由夫人一句一句读出来,帮助林老做最后一道文字疏通工作。丹麦驻华使馆宋恩森先生借中国的俗语说,一个成功人士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性,“无论在何时何地,林桦夫人总是陪伴在丈夫的身边,陪他一起学习,一起考察”。

家里的家务基本由师母包揽下来,林老则潜心翻译。但林老切工好,菜也做得好,这两项家务则向来是由林老来完成的。到了做饭时间,也不用师母提醒,林老自然从电脑桌前走出来,将这切菜做菜的工作当成了快乐的休息。

两老住在这偏远处,每日里起居简单,一星期上城购物一次,其余均为工作时间。

林老以他对安徒生事业的动人情怀,视我为“同道”,支持我,鼓励我,为我提供了诸多极有价值的资料,并为我一点一滴的进步而欢欣。我每回去北京,两老均以宽大仁厚之心,待我如亲人。在那样一个安适而自足的家里,我并不能插手帮助两老做些什么,只一边陪着说说话。心中无限温暖、无限感动。也因此加深了对林老夫妇的了解,并在心中存有对两老深深的敬与深深的爱。

林老的最后几年里,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安徒生”。

五十年安徒生情缘

在中国,有两位翻译家为“安徒生”倾注了半生心血,这两位翻译家是:叶君健先生和林桦先生。叶君健先生已先于1999年离世,如今,林桦先生也离我们而去了。

2005年,在全世界人们都在纪念童话诗人安徒生的这一年,林桦先生却做了大量推动安徒生的传播工作,并殚心殚力推出他的《安徒生文集》、《安徒生剪影》之后,于2005年9月1日溘然长逝。这是中丹两国文化交流上无可挽回的损失,也是安徒生研究事业上无可挽回的损失。得知林桦先生的辞世,丹麦各大报纸纷纷在头版做报道以示追悼。

这位热爱外交事业、热爱音乐、热爱摄影、热爱广告事业的翻译家和安徒生研究专家,在他离休之后,将全部的生命热力给了“安徒生”,真正实践了安徒生无与伦比的对艺术的执着精神和顽强的拼搏精神。

林老说,安徒生是我一生的主要事业。

1955年4月2日,林桦先生因偶然的机缘作为翻译人员参加了在奥登塞举行的安徒生诞辰150周年的纪念活动。此次纪念活动给林桦先生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林老说,一个作家能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力,不但丹麦人因他而自豪,全世界人们也都永远不能忘却他,这实在是一位非常伟大的作家,而他的童话故事又是那么美,美极了,我一定要将安徒生的童话从丹麦文全部翻译到中国。从此,林老潜心汲取北欧文化,关注北欧民情习俗,收集一切与安徒生有关的资料。但安徒生童话翻译工作的真正展开,却是要等到1988年退休之后。

1990年秋,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想要出版一套安徒生童话全集新译本,林桦先生立即应承下来,于1995年初终于出版了历时三年才完成的《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新译本)。

此后,林老的安徒生事业便一发不可收。

在翻译安徒生童话的过程中,林老对安徒生的认识与了解不断加深,在参阅了一两百本来自丹麦文和英文的安徒生资料后,林老深深地感觉到,一个真实的安徒生被斯堪的纳维亚以外的民族淹没了,他说,我们通常只熟悉作为一个童话家的安徒生,我们不知道还有一个戏剧作家的安徒生,一个歌剧演员的安徒生,一个旅行文学家的安徒生……

林老萌生了一个更大的愿望,要翻译一部安徒生文集,要将安徒生除童话之外的主要文学作品翻译到中国来。2000年初,林老与人民文学出版社合作,承接百万字的《安徒生文集》翻译工作。这是一项漫长而极其艰苦的事业也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搏,这比任何奖项都更沉重,也更具价值。

为这部文集,林老耗尽了心血。四年间,林老几乎是不间断地每天至少翻译五个小时。为解决文集翻译中遇到的问题,他与夫人五次利用去丹麦参加会议的机会整理有关资料,2003年又专程去丹麦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研究与考察,至于与国外专家讨论问题的E mail和电话更不知有多少。

2004年9月,文集初译稿出来了。但这时的林老,正受着皮肤病的病痛。2004年12月,林老开始胃痛,随后,病痛不断加剧。而这期间,作为中国当前安徒生研究的权威,林老以78岁的高龄,仍为配合2005年的安徒生纪念活动,“苦干”、“大干”(林桦语)了许多无法为他人所取代的工作;2005年3月4日,林桦先生住进了医院。3月7日,《安徒生文集》样书面世。3月26日,三联书店举办了安徒生研讨会及《安徒生剪影》首发式,林老却无法亲临现场。4月2日,奥登塞举行空前盛大的安徒生纪念活动,这位真正从事着安徒生的翻译和研究工作的“中国安徒生形象大使”,却只能通过电视再次见证那位伟大诗人的荣光。

重新讲述安徒生

在中国,郑重地将安徒生作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和有着全面艺术才华的人来介绍的,是林桦先生。作为外交官员他在丹麦生活过14年,他不仅翻译了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还翻译了安徒生的三部自传及有代表性的小说、戏剧、诗歌和散文,又全面介绍了安徒生的剪纸、素描、拼贴等造型艺术,撰写了大量关于安徒生其人、其作品的评述性文章。而林桦先生从人性的角度阐释安徒生丰富的性格和丰富的人格魅力,亦为中国人公正、客观地了解一个伟大的作家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只要我们静下心来读一读《安徒生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安徒生剪影》(三联书店2005年)、《无画的画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5年)及中央电视台10套“人物栏目”的《安徒生传》,我们就会明白,中国的安徒生传播事业到林桦先生这里达到一个真正的高峰。

3月25日,我去友谊医院看望林老。那时,林老说话已经很是吃力了。但林老依然在谈安徒生。而我,并不知道,这是林老最后一次和我谈安徒生了。

……

林桦先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安徒生翻译专家。他对安徒生在中国的传播所作出的杰出贡献值得我们纪念。

他对安徒生其人及其作品的理解远远超出了当前中国的外国文学界及儿童文学界人。这样大规模地翻译和介绍安徒生童话之外的作品(包括剪纸与素描艺术),即便是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少有的。他留下了大量珍贵的手稿和笔记,也带走了无数珍贵的思想。

对安徒生,林桦先生有许多话要说。

值得深思的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广大的国家,还有多少人能后续林桦先生未竟的事业?

林桦简历

1950年林桦毕业于清华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主修英语。1953年到1968年调至外交部,除中间三年回外交部西欧司任职外,两次到驻丹麦使馆工作,前后长达十余年之久。1972年至1975年他又到驻冰岛使馆工作,这期间,几乎跑遍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1977年至1988年离休,这期间,他又调到驻泰国使馆,同时兼常驻联合国亚太经社理事会副代表,之后,还在驻印度文化处工作了近五年。前后三十多年,他一直从事着中丹、中冰、中泰、中印之间的文化交流工作。

长期在北欧的工作经历及对北欧文化的热爱使得他成为中丹文化交流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他的主要译作是:《安徒生童话故事精选》(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92),《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新译本四卷,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95),《安徒生童话故事十篇》、《夜莺》(99世界园艺博览会制作,1999),《冰雪女皇》(丹麦王国驻华大使馆特为纪念中丹建交50周年制作,2000),《无画的画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安徒生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安徒生童话故事全集》(插图版,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5),《安徒生童话》(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特制,2005),《关于尼耳斯・玻尔的一些回忆》(合译,1994),丹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约翰内斯・延森著《漫长的旅行》(1994),丹麦王国驻华大使白慕申著《马易尔――一位丹麦实业家在中国》(1996),《丹麦概况》(1997),《丹麦立宪史》(1998),《一个广告人的自白》,冰岛《埃伊尔萨迦》(1999),主编丹麦凯伦・布里克森作品四卷并翻译其中的《七篇奇幻的故事》、《冬天的故事》等两卷(新世纪出版社,2000),并译有若干丹麦短篇小说及若干歌曲。

他的主要编著是《安徒生剪影》(三联书店,2005),《丹麦文化简介》(由国务院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出版,1959),《北欧神话与英雄传说》(新世纪出版社,1998)。

而关于安徒生的研究成果则散见于各种类的前言、后记、序、访谈及笔记中。

林桦先生的努力对在中国推广丹麦文学起了重要作用,他被认为是“丹麦和中国文化合作和友谊推广的主要参与人之一”,为两国的文化交流作出了杰出贡献,因此,1997年,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为他颁发了“丹麦国旗骑士勋章”(丹麦国旗骑士勋章由在位的丹麦王国国君掌管,专门授予有文职或军职功绩的以及对艺术、科学、经济生活和在为丹麦的利益而作的工作中有特殊贡献的丹麦及外国公民。)同年4月,丹麦奥登塞市安徒生委员会又授予他“1997年安徒生特别奖”。2002年获得丹麦年度Rungstedlund奖。他还被推举为冰岛冰中文化交流协会的荣誉会员和丹麦奥登塞安徒生荣誉奖执行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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