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少年雕裘曾轻狂

2005-12-07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近来的席勒传记(如达姆(Sigrid Damm)的《席勒的生活――一次漫游》(DasLeben Friedrich Schillers Eine Wanderung),萨弗兰斯基(Rüdiger Saf

ranski)的《席勒――德国唯心主义的发现》(Schilleroder Die Erfindungdes Deutschen Idealismus)),颇能以客观理性之目光去审视传主生平。席勒日后被捧上德国文学史乃至精神史的神圣殿堂,当然与德意志民族崛起过程中的政治与文化需求密切相连。但其实,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他,把他还原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常人,其实更能展现出他可爱的一面来。

有批评说,席勒的爱情描写不那么真实可感,因为他经历的太少了。确实,在这点上,席勒远不如歌德的经验丰富。考察席勒与女性的关系,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题目。

直到25岁,席勒才碰到了一位优雅的妇人。1784年,席勒与夏洛蒂・封・卡尔普(Charlottevon Kalb)产生了爱情。卡尔普是一个可爱的女子,但她已为人妇。席勒对此并不在意。在18世纪最后1/4时代的德国,社会上普遍不再将婚姻看作神圣不可侵犯的事情。青年席勒的爱情观,当然受到这种时代背景的制约。卡尔普那让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眼睛和博大的胸怀”(里希特语),让青年诗人情愫暗生,他急着让演员们删掉《阴谋与爱情》中反面人物“卡尔普”的名字,目的当然是为了取悦这位初识的美丽女士。

爱情的到来,总是无比的美好。“……不久,他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两眼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他说话无拘无束,直爽而富有感情,而且思路敏捷,很有说服力,像预言家演说一样,口若悬河。”在席勒的心目中,卡尔普很可能是他的“初恋情人”。但席勒并不是一个“伟大的爱人”(Lahnstein,Peter Schillers Leben.Frankfurtam Main Fischer,1984.S.183.),他终究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他将前往莱比锡,去结识他的新朋友,开始他的新生涯。为这段短暂飘忽的爱情,席勒曾做过两首诗――《斗争》与《放弃》。看这诗名,就可隐约想见诗人内心激烈的矛盾与冲突。是啊,“你一分钟内失去的东西,/任何永生都无法追回。”诗人急着要上路了,爱情也不能将他挽留,因为,那是向自由之路!

另一段“三角感情”,就是席勒与卡洛琳(Lengefeld,Karolinevon)、夏洛蒂(Lengefeld,Charlottevon,简称为Lotte)姊妹的感情纠葛。看席勒的书信,很多时候是给姊妹二人一并写信。但就感情来说,他无疑与卡洛琳距离更近,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夏洛蒂。虽然同样出生于没落的贵族家庭,但我总觉得,这姊妹二人之天性并不太一样。夏洛蒂似乎更多了一种女人的世俗气,她之爱恋席勒,当然有了不起的“自我牺牲”因素,毕竟选择席勒这样的人物,多半意味着“终生困厄”。事实亦然。卡洛琳是精神型的女性,丰腴而活泼,具有精神意志,热情而激烈,有一种浪漫的天性。而夏洛蒂属于传统型的少女,她的形象在从丢勒到浪漫派的画像中随处可见,宁静而有期待,略带朦胧,依稀梦境,在家务中勤劳而灵巧,在干活时精力充沛而能干,在社交中则封闭而不自信,也会在狭窄的个人空间里充满幻想,在很长时间里都还属于半个孩子(Lahnstein,Peter Schillers Leben.Frankfurtam Main Fischer,1984.S.240.)。从精神气质而言,姐姐无疑与诗人更接近,但就婚姻操持而言,妹妹当然更适合席勒。

1788年11月27日,席勒从魏玛给卡洛琳写信说:“感谢您,最亲爱的女友,您的原谅已将我不快的心事重重荡涤一空。我的罪过越深,我的心情越欢。”开头的称呼,固然已表现出两者关系的颇不寻常,而如此在意对方的反应,更见出卡洛琳在席勒心目中的地位。但席勒对自己的感情是极为真诚的,他会写信给两姊妹:“……我们相爱既不用担惊害怕,也不需戒心。假如我对你们两位,对你们中间的每一位的感情还不具备充分的甜蜜的把握,相信我不会厚此薄彼,我怎么能为生活在你们两位之间而高兴,怎么能保持我内心的平静呢?卡洛琳年龄与我相仿,因此我们的感情和思想方法比较接近。在感情和思想方面,她比你,我的夏洛蒂,对我有更大的影响;但是我决不希望是另外一种情况,不希望你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卡洛琳超过你的地方,你应该从我这里得到。你的心应该在我的爱情里融化,你应该成为我的人,你这朵鲜花应该在我的爱情的春天里盛开……”( 苏 洛津斯卡娅:《席勒》第189-190页,史瑞祥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年)

1790年,席勒与夏洛蒂结婚。席勒自己说他对夏洛蒂的感情属于“冷静的默默的眷恋”,与姐姐卡洛琳,倒好像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和情感默契。婚礼是在耶拿郊区的一座小教堂中举行的,举行得非常低调,在场者除了主持的牧师之外,就只有岳家的亲戚――岳母和姐姐。即便在思想上对世俗的婚礼极为鄙薄,但婚姻的建立,也同时意味着席勒必须承担起作为男性的责任――家庭责任。正如他在致岳母大人的求婚信中所言:“您知道我的全部指望寄托在什么上面吗?――只能靠自己的勤劳。”确实,席勒以一种极为勤奋的姿态在劳作,讲课、撰稿、编书、翻译……对一个知识人来说,这当然不能算什么过于痛苦的事务;可对一个体质孱弱、肺病缠身的文化人而言,这很可能是对他“追魂夺命”的软刀子。果然,1791年的时候,诗人就病倒了。如果没有夏洛蒂的脚踏实地,兢兢业业,无微不至……那么,席勒那孱弱的生命能否坚持到1805年,又能否产生古典十年的辉煌成就,恐怕都要打上一个问号。就此而言,小市民本性(本是没落的贵族)的夏洛蒂,其实真有其很可爱的地方。

时光流转,光阴飞逝。真正能留存下来的爱情,很可能不是那“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缠绵誓言,也不是那“海枯石烂,天涯海角”的惊天动地,而是那种“在宁静中相伴,在风雨中同舟”的“执子之手,与之偕老”,那少年时代的“激越爱情”早已随着岁月的岑寂,化作灵光一缕的“亲情永存”。夏洛蒂与席勒之间的感情,与其说是知己知音的爱情,不如说是相逢默契的亲情,这十五年的恩爱相亲,又岂是那“干柴烈火”的一见钟情可以比拟?

席勒确实有那种少年人的激越与豪情,虽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但确实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豪情壮烈。只是,我在想,那时的席勒,在经历过爱情的美丽和芬芳之后,为何会选择了田园诗般宁静的夏洛蒂?但可以相互印证的一个事实是,席勒在他的戏剧创作中,对女性给予了特殊的视角。一言以蔽之,“风仪贵兮,美人绰约”。不但形象优美,而且心灵高尚。这究竟是他理想化的诉求,还是与现实中的灵感有关,其实值得细细探究。在我看来,席勒的自由诉求与他并不算丰满的爱情经历不无关联,前者固然毫无疑问地占据到一切的核心位置,可后者其实也是男性无法回避的“重大经历”。遭遇爱情,究竟会对席勒的“自由诉求”产生怎样的影响?这或许真的是值得探索的有趣问题。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