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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读之辩

2005-12-2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1

我是个热诚的、没有偏见的读者。在当代作家(中国)普遍宣言,我绝不读当代作家(中国)的作品的时候,我却读,且默默地、用心地读。

原因很简单――

既然我们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是人间烟火喂养的肉身;那么,当下生活才是“我们的生活

”,它对我们的生命痛痒,以及心灵谱系的形成,是有着直接的、不可超越的作用和影响的。我们要活得健全,就必须立足于现实的土壤。

既然受个人眼界和阅历的限制,我们不可能阅尽社会生活的全貌,也不可能感受到个体生命体验之外的全部的“人间情感”;那么,要想窥得全豹,就要寻求、借助身外的只眼和“管道”。

既然文学家是时代生活的“书记员”,那么他的文字,便或多或少地传达着这个时代的人间生态、社会信息和心灵消息;那么“书记员”的记录,也就是别人的文本,对于自己来说,就是重要的,不可忽视的――它就是所说的只眼和“管道”,它能使个体生命的空间与感受得以延续、扩展、丰富、全面、深刻。

已身处网络时代了,即便是初出茅庐者,都懂得效率、效益原则,都知道用“点击”的方式,与整个世界进行“链接”,从而达到知识获取的最大化。

通过阅读当代作家的作品,用有限的人生成本,获得无限的生命感受,才是现代人应有的观念。所以,“我绝不读当代作家的作品”的做法,绝不是精神自立的品格,而是傲慢与冬烘。

我曾经这样认为,今后,无论如何,我还是这样认为。

2

然而,坦白地说,我的阅读热情,现在也是渐渐地削减了。每拿起一本当代作家的书的时候,即便一些权威的媒体有很诱人的宣传,一些著名的论者有很高度的评价,也是很有些迟疑的,以往的那种不由分说的兴味已经不在了。

原因也是很简单的――

作者状写的虽然是时代的物事,却不做入世的探寻,而是横空出世,随心所欲,凭空臆造,从想象到想象,从观念到观念,一切都与现世隔膜,与“实生活”疏离。提供的文本,事件脉络缥缈不定,人物性格含混可疑――记述的既不是对现实的观察与思考,描绘的也不是社会人生的原生样像――明明是农村人物,怀揣的却是城市人方有的习性和欲望;明明是小家碧玉,却放任着大客观的现象,大家闺秀的奇思妙想;明明是当下人的情仇,却有着明清市井上的算计与面目――信息犹疑,消息不确,让人不敢相信。

作者抒写的虽然是杯水情怀,却不取娓娓道来、质朴道出的本我视角,而是无限放大,极力矫饰,标榜异质,为超凡脱俗而经营,为卓尔不群而做作,一切与人生本相相悖,与自然性情相左――明明是失意者的一汪清泪,却说“面对幸福我要隐忍”;明明是见到人家玉白珠翠而心生妒忌,却说“咱是好女人,而好女人不迷玉,只迷人”;明明是艳羡他人声名,却说“好文章忌讳俗人说好”。这样的文字,无异于病梅弄巧,贫人夸富,跛者弄舞,于涵养人生,健全心智何益之有?

作者所论的虽然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现象,却不从研究对象自身的历史、现状和生成条件、发展规律出发,而是自立规则,削足适履,主观界定,为推陈出新而张扬,为惊世骇俗而罗织,一切与客观对象游离,与本质存在龃龉――明明是体制下的合理生成,却拼命做出反体制的姿态;明明是人性作用下的生命伦理,却偏要从政治概念上作“历史审判”;明明是民族性格的道义反应,却总是用西方的逻辑矮化出缺失。这样的立论,固然惊回首,把栏杆拍遍,却只能是让人心惊肉跳,无所适从,因为那通篇的文字,见不到历史的理性、清晰的思维和良知的自足,而是一派偏见、悖论和妄断。

既然当代文学的文本,大多都是与现世隔膜,与“实生活”疏离的小说,与人生本相相悖,与自然性情相左的散文,与客观对象游离,与本质存在龃龉的理论,而不能成为读者借以观察社会、认识现实、洞悉人生的只眼和“管道”,那么,干脆不读,便是必然的选择。

所不同的是,普通读者的不读,是一种无奈;而作家们的不读,却是一种自知。他们太清楚自己的来路和同行们的操守了――我等已不屑于做时代的“书记员”了,而只乐于当以技术、以奖项、以“不同凡响”而黄袍加身的“文学家”;社会责任多么虚妄,而一己功名又多么现实。

面对这么一群明明白白地欺哄了读者的“文学家”,人们还能说些什么?

1838年10月1日,巴黎公社的刽子手梯也尔对雨果说:“不瞒您说,我是个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失败者。”

梯也尔的话让我震惊,因为就是他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有一点点历史眼光和一点点角色的自尊。

同时,我更加敬重雨果的伟大。因为如果面对的不是雨果,梯也尔肯定会说出另一番话。梯也尔再狂妄再昏蒙,他也知道雨果是个什么人物――这个人可不仅仅是个文人,他是时代的记录员和历史的良心。

可爱的作家同行们,难道,咱们竟不知道雨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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