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读书事,“七天”岂短

2006-01-11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开栏语 著名学者萧乾曾在1935年出版《书评研究》一书,“声嘶力竭地为书评而呐喊”,宣告“职业化的书评家终将诞生”,“我们需要两个批评学者,六个批评家,五十个书评家”。70年时间过去了,今天,人们对书评的价值有了更多的认识,但所谓职业书评

家群体却始终没有形成。使书评成为一个职业其实受到种种客观条件的限制,不宜妄谈,但无疑,书评事业需要更多人的参与。“书评周刊”创设伊始,我们特辟此栏,以求凝聚更多热心书评事业的作者,推动书评人群体的壮大。

缪哲,(供职于)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研究范围:中国早期艺术史。有《塞耳彭自然史》、《美洲三书》等译作三四部;论文两三篇。

清儒陈东塾说:“吾曹著书,切不可轻易立说,立说而误,又劳后人驳辩,此书籍所以日多也。”如今的书籍,又多非“立说-驳辩”而起,倒如操不同语言的人,自说自话,在共建文化的“巴别塔”。那么书籍之多,又非陈东塾可想见。《中华读书报》以“三个月来图书经眼记”为题,征文于下走。但三个月来,经眼的书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爰就一周来摸过、或读过的三种,粗述所感,敷衍成文。虽不合三月之数,但“七天”又岂是短呢?

《大正藏》

过去的读书,是近于仪式的。所谓“焚香净手”,所谓“嘴有腥臊不入书楼”,皆是以书为圣物。这样的经验,我从未有过;读书虽谈不上狼虎,但也不怎么爱惜。一遍下来,总要留点读过的痕迹,如书页的狗耳朵,封面的五花脸,行间的蚯蚓线,类如死刑符的菖、或如上吊绳的?。但新得的一部书,却让我下不了手。一来太昂贵,二来太庄严了。

这是部影印版的《大正新修大藏经》,皇皇一百巨册。

《大正藏》的用处,这里不用讲了。我这藏经,是河北佛教协会“虚云印经功德藏”的新版(2005年12月印制)。据楼宇烈教授说,他见过的影印版中,以这一版最精美,最接近日本初版的原样。1980年代北大图书馆的工具书阅览室里,记得就有部日本初版的大正藏:紫红、布纹的封面,与我新得的这部相同;纸张的洁白,也仿佛是一样的,则知楼先生说的实在不差。当时虽爱不释手,但自己的家里,有一天会摆上这样的一部书,则穷竭我当时的少年之狂想,也想不到这来。但忽忽20年,鲰生瓠落,百无一成,却蒙僧界友人和施主的恩典,居然有了一部,不免有惊定拭泪、“不知今夕何夕”之感了。

“十年阅经藏,懵腾未知津。不嫌秋夜永,名相苦追寻。”这是前年秋“打油”打来的几句。这是实在话。经中的理,我是不敢懂的;但学中国早期的艺术,藏经总避不开。我这个行当,原不产一粒粟,不织一根丝,有人抬举它,固有“促进文化建设”的嘉勉语,但原自己的本意,只是满足一己的好奇而已。惟学问的开销之大,又非我可负担;于是得有人“供养”:或与我不相识的纳税者,或与我相识的亲友、敬重“斯文”的施主等。这次“虚云印经功德藏”赐阅藏经,尤使我感到对旁人、社会的需索之大,用处之小。虽不必“绣佛影下,长明灯前”,为“供养者们”祈福,但安心读书,不再贪玩,是所望于将来的。

《画坛点将录》

陈传席教授把年来发表的评论近现代画家的文字,都为一编,名《画坛点将录》,已付三联印行。身为门弟子,集内的大部分文章,出版前我几已成诵了。

昔瓶水斋主人做《乾嘉诗坛点将录》,拿武艺拟诗艺,用《水浒传》的人物,拟配乾嘉两朝的诗人。近代汪辟疆又仿其意,有《光宣诗坛点将录》之作;如以“及时雨宋江”,拟配陈寅恪的父亲陈散原,以“轰天雷凌振”,拟配梁启超等。并陈传席教授的书,则《点将录》之作,可鼎足而三了。

但这一本书,并无上两者的游戏味:用以拟配的水浒人物,作者都隐去了,读者要亲自呼之,他们才出来。我们试一试:书里排第一的,是李瑞清;他的画艺,近于晁盖的武艺,但清末于三江师范学堂,首开新式的美术教育,岂非“晁盖梁山小夺泊”?作者排之于第一,谁云不宜?又如排第三名的,为徐悲鸿;他的武艺和地位,自非卢俊义莫可拟配。还不仅此:汪辟疆评光宣诗人中的“卢俊义”(郑孝胥),有“肯向都官拜路尘,画间着语老犹能”的句子。不计其中讥讪的口吻,则徐的忍辱负重、儿女情长,也与之甚贴切。对其他画家的评价,也的当如此。故这一本书,可谓“史家之笔”了,不可作寻常的画评看。落在古代,是可“宣付史馆,备史臣之采择”的。

对画家的评论中,也贯穿了作者个人趣味与主张。如画家胸襟要大,莫一味于雅,致画于萎靡;但胸襟要济以学养,一味于“胸襟之大”,易流于灭裂鲁莽。又如画家不可有俗情,一落俗情,画即不足观;但不可不为俗事,过于脱俗,画即冷寂、无生意了。这些话,都是令人莞尔的见道语。

《国史探微》

作者杨联?是陈寅恪的弟子,惟不像乃师那样,“为不古不今之学”。这集里的文字,都是政治史、经济史的专题论文,且多为英语的转译。

文章译得不错,或经了作者与其弟子余英时的润饰亦未可知。但通体上读来,仍是古板的“经生气”,见于乃师文字的兴会与情致,文中是没有的。故这一册书,似只堪为脚踏石,供人踩过,若言巍然为峰,永为人瞻望,我实未敢信。

老友吕大年先生去年有一长文,题作《人文主义二三事》,光这名字,就有不合学术的规范之嫌了;况且行文的口吻,还宛如拉家常,如“菖菖菖是正派、渊博的学者,他的话是很值得一听的”,就尤非规范的学术文应有的语气。故初稿给我读时,我为他捏了把冷汗,担心这样的文字,会溺毙于“学术规范”的浪潮。还好,《外国文学研究》很大度,他逃了一劫。

“学术规范”或是外来语,或外来的概念。它的内容似有二:一是语必有征,不瞎说;二是行文如公文,不可有个人的兴会与情致。对前者,我固无异议,也是中国旧的学术传统固有的;惟瞎说与不瞎说,我觉得是良心事。脚注与书目,只是规范的皮而已。至于后一个要求,则不知何所为。非让人把文章写得干巴巴的,不知何益于学术。言之不文,行之也不会远的;有这样的规范,人就不必做“名山事业”之想了。最大的奢望,不过等着人来,榨尽自己文章里的信息,把自己“更新”了而已。此所谓“今之学者为人,古之学者为己”。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