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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半夏,是一次历险

2006-03-08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元涛 我有话说

《中药铺子》 半夏著南方日报出版社2006年1月第一版 28.00元

半夏贴身把玩本草,在我看来,几乎有一种想象力自虐的倾向。要在干枯冷瘦的中药肢体上蘖生灵感,榨

出汁液丰沛浓汤浓水的过瘾篇章,难度仅次于薅着自个儿的头发向珠峰峰顶冲刺吧。辛苦若斯,我便忍不住要为他的书名暗暗捏上一把细汗。要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不仅止在段子里被误读为专业教材。因此,他的新书《中药铺子》尽管有自信与淡定作为注册资本,可是街角檐下,有多少人还有心劲和冲动肯向这古色古香或药气氤氲的铺子里伸伸头?

但我相信,地无分南北,人不拘童叟,哪个不小心登堂入室瞄了半夏两眼,再想从容脱身,都是有一定难度的。“屁股是以屁为前提的,屁之不存,股将安在?”如果你嫌他此类句子稍显粗莽,那么你会中意这种俯拾即是的表达:“别看这女儿(凤仙花)任由女人攀折,腔子里却有一股子凛凛的豪气,寻常小虫,从来近不得身,狂蜂浪蝶,更是不容招惹,端的是洁身自好的规矩女孩儿。并且性子刚烈,一身招摇鼓胀好似樱桃一般饱满的果子,丝毫磕碰不得,哪怕稍稍挨着,顿时吹弹而破,迸裂开来。”半夏不惜工笔重彩,把这迎风寂寞的纤素药草铺排得活色生香。

这种细密笔法是半夏的拿手好戏。在当年的《南方周末》,半夏把些蛰伏于草丛及墙缝暗角的虫子,写得性感温软。如今在中药阵前,他自擂战鼓,抖擞精神,招法未变,兵器却由三截棍改了独孤剑,虚虚一指,剑气即已穿肠。也就是说,此刻,中药只是半夏笔意续断的引子,他的兴奋与表达并不拘泥于此,土陶药壶翻花蒸腾间,他的意气已悄然飞升,正遨游九重天外。

因此,读半夏在我甚至是一次历险。明明,他写的药主是倒悬的蝙蝠,起首,却从孔夫子臭骂弟子宰予偷睡午觉破题。在我想来,它们之间,远隔岂止万水千山,半夏如何闪转腾挪,才能把它们勾连起来?于是,区区千字短文,偏有了宕荡与闪回,让人担心着,悬念着,直觉得他东拉西扯,指南打北,上天入地,谈古论今,顺着斜阳古道一路滚滚烟尘而去,踉踉跄跄地将要穿帮,却堪堪在悬崖边上,又收住了脚。

半夏坦承,他做此书,唯一的居心只在寻趣。至于中医中药科学化诸难题,并不在他研究范围。这里,半夏耍了不大不小的滑头,他说:“本土医术的眼下定位,基本徘徊在洋医束手无策时死马当活马医的姑且,以及江湖郎中云山雾罩左右逢源的口实。但某种的衰微不等于说这个某种没有存在的意义,或者说其实颇有意义也未可知。”他的潜台词应该是,中医中药,独对百年困境,一直腐而不朽,垂而不死,自有其“自私的基因”在执着寻觅求生栈道,下雨嫁人,由他去了。

我理解半夏的回避,尘归尘,土归土,中药的出路,是医界方家头疼的事项。死结有待实践,文字的唏嘘,只相当于媒妁,并无义务在拜堂之后,还要代新郎趟出一条血路。况且,如若不理会现代西医实证与统计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中药,毕竟负载着如长白山天池般深不可测的文化传奇与迷思,而半夏的这一本书,正如长白瀑布,给我一个开口,就还你一帘惊心的水剑。因此,半夏对中药的疗效,没有表达全面而决绝的怀疑与否定,就是一种平均水平的慈悲心肠,想完成对中药命定的戏谑与消解,就需要他在文字上格外用力。

而这正是半夏的强项。小楷般工整的文字,透露出半夏对汉语的虔敬。与老一辈专栏作家相比,半夏对传说与传奇,怀有更多的警惕,因此他的演绎内敛而克制,悄悄地就将轶闻与掌故,炮制成了真材实料、配伍整齐的信史。这容易让我联想到福柯,福柯探究疾病与疯狂,用以对抗哲学话语的荒芜,而半夏对语文表达提供的价值,可能与福柯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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