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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生命”,带我们步入道德的林中路

2006-03-15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陈蓉霞(本报书评人) 我有话说

全部生命都受制于自然界盲目链条的束缚,但惟有人,它凭借自由意志挣脱了这一链条,就此达到了一种崭新的境界,它开始反思自身存在的意义以及与其他生命的关系,这就是道德的出现。

邮票上的施韦泽施韦泽在非洲

多年以前,我曾读到过一本精彩的人物传记――《天才博士与非洲丛林》,传主就是施韦泽。施韦泽在30岁那年毅然学医,为的是日后能去非洲丛林给黑人送去健康的人生。经8年寒窗苦读,在38岁那年,他终于获得从医资格,随即便踏上非洲的土地,来到位于赤道南边的加蓬共和国。在那儿,他白手起家,建立起一座丛林诊所,其间的艰辛可想而知。1952年,施韦泽荣获诺贝尔和平奖。这与其说是施韦泽的殊荣,还不如说是诺贝尔奖的殊荣,因为它有幸将这位伟人的名字镌刻在自己的丰碑之上。今天我们深切怀念这位伟人,不仅因为他对人类怀有的那份真挚的爱,还因为他在非洲丛林行医时感悟、倡导并实践了一种崭新的伦理信念:敬畏生命。

令我欣喜的是,我最近读到《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译者陈泽环正是上述施韦泽传记的作者。随着施韦泽本人的娓娓道来,读者有幸领略他那卓越人品及伦理信念的形成过程。

施韦泽于1875年出生于法国(在法德交界处)一个新教牧师家庭,他自述从小有着较为优裕的家庭环境(相对于周围更多的穷人而言)、健康的体魄及相当的才智,这些优越的条件、天赋及运气并没有让他形成自负傲慢的习性,相反倒是常常让他自省:我不可以把这种幸运当作理所当然的东西接受下来,而是必须为此做些什么。让我深有触动的正是施韦泽的这一反省。当我们顺利地求学求职成家立业时,我们是否想过要为拥有这样的生活有所感恩、有所回报?没有,很多时候我们不仅没有这种自觉的反省,相反我们还时有不满,为生活没有赋予我们更多的运气而满腹牢骚、怨天尤人。但对施韦泽来说,正是这样的反省促使他作出一个惊人决定:他要以一名医生的身份去黑非洲。在这之前,施韦泽已经获得哲学和神学博士,担任神学编外讲师的职务,在教堂布道,同时还是一名出色的管风琴演奏师,他完全可以在欧洲过上一种悠闲安逸的生活。但经过长期的思考,他终于明白,他的生命不是为了写下厚厚的学术著作以便晋升为神学教授,他要以行动来实现耶稣关于爱的教义,这就是说,天国的实现就在当下的伦理实践之中。非洲丛林更需要医生,因为那里的人们正备受病痛的折磨,有些疾病还是白人带去的。

在非洲行医的那些年,施韦泽必须独当一面地行使医生的各科职责。而他那健康的体魄也在非洲经受了考验。赤道的生态环境不是外人所能轻易适应的,更何况在行医的同时,他还要从事砍树盖房卸货等种种高强度的体力劳作。

那是在1915年9月,欧洲正在经历一战的腥风血雨,施韦泽却在非洲的丛林中首次萌生出了“敬畏生命”的伦理信念。在对传统伦理学作出反思后,他认为,仅仅关注人对人的行动的伦理学是远远不够的,人如何对待世界及他所接触的生命,也应纳入伦理学考虑的范畴。只有当人体验到所有的生命都是神圣的,他有义务去帮助处于危急中的生命时,才谈得上伦理。论及至此,一个困惑随之出现,生命所处的必然条件恰恰是,它必须以其他生命的牺牲作为代价才能保存和繁衍自身。在这一链条之中,植物也许是个例外,它的生存只依赖阳光、水和空气,但它却不幸成为其他生命存活的无辜牺牲品,用生态学家的话来说,植物处于生态系统的底部。或许中国的思想家老子早就看穿了这一无情的现实,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此而言,敬畏生命又从何谈起?然而,正因如此,一种道德境界随之脱颖而出。是的,自然不懂得敬畏生命,它以最有意义的方式产生无数生命,又以毫无意义的方式毁灭着它们。全部生命都受制于自然界盲目链条的束缚,但惟有人,它凭借自由意志挣脱了这一链条,就此达到了一种崭新的境界,它开始反思自身存在的意义以及与其他生命的关系,这就是道德的出现。正是在此意义上,道德价值与自然属性无法相容,道德的“自由”正是在此意义上凸现的,而自然无所谓自由,它仅遵循必然规律。所谓水往低处流,是一种自然规律,但人往高处走,则是我们的自由抉择。尽管我们每天都不得不通过“杀生取食”而求生,但从敬畏生命的情感出发,我们却可以面对这样的现象反躬自问:当达官贵人们在餐桌上暴殄天物;当一名大学生将硫酸泼向一头黑熊;当二战期间的日本士兵将刀枪对准一位平民;当众多劳动者的生命得不到应有的保障,诸如此类,是能为天理所容的道德行为吗?一旦萌生此种情愫感思,我们即已进入道德的林中路。

就此而言,敬畏生命是道德生活的开端。通过此一信念,我们体会与所有生命同苦乐共悲欢的境界,这就是休谟所说的最高贵的情感的出现:同情。道德的大敌是麻木不仁。由此令人想到中国的儒家学说。仁者,何也?亦即将其本心从麻木的境地中脱离出来,它源于中医所说的不仁,指人的四肢末端失去知觉。可见古今中外的思想境界在核心深处是相通的,因为那正是人性所向。远离麻木,则意味着人心本该拥有某些敏感的东西:对他人不幸痛苦的感受;对自己所得所有的感恩;对美丽崇高的感动。

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施韦泽有一个极为生动的比喻:我们好比行走在昏暗之中,偶尔的一席交谈,犹如一道闪电,照亮彼此的心灵,但很快我们又重返昏暗。于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绝不是要走进对方心灵深处,而是通过信任和爱来建立、维系我们彼此间的纽带。多么深遂的生活智慧!朋友、恋人之间,还有比信任和爱更重要的纽带吗?当我们一心想要看清对方的所谓真面目时,这不只是对隐私的冒犯,它其实已为猜疑和分离埋下了种子。

施韦泽漫长的一生经历是道德领地的一座丰碑。他真正做到了“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动”。然而,他的行动却是源于他那独特的伦理信念。他说,善良如同燃料,它根植于每个人的内心,但点燃尚需外界的火种。现在施韦泽已为我们奉上了火种,那么我们会怎样对待这火种呢?

《对生命的敬畏: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阿尔贝特・施韦泽著,陈泽环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第一版,24.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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